姚知府坦然受了。
此时他的胸腔内像是涌出了一股猛烈的激流,又好像有一阵大风吹刮去了因时间而掩埋下的厚重尘埃,露出一张未染纤尘的白纸。
他为官的初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亦为辅佐皇帝开创万世太平。
只是,这官做的越来越高,初心却离得越发遥远了。
不是他忘记了,而是人在官途,实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跟力不从心,豪情壮志化作了被各种腐朽磨平的棱角。
不再激进尖锐,而像是鹅卵石般圆滑。
江荧重新坐下后先是问姚知府:“姚大人,你是否向上头递了折子,想要上面派出剿灭起义军的援兵。”
原本在姚知府看来是自己本职工作的事情,如今回答起来,却觉得有几分的惭愧。
但他还是点头如实道:“折子递了多遍,却都像是石沉大海了那般,姚某的幕僚也曾亲自去找了南方军政大员的巡抚大人,希望他们可以调兵前来。”
“当时姚某的幕僚还在那里接连住了几天,他们虽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但是姚某的幕僚却是连巡抚大人的面也没见着,他们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插手,让姚某自行解决。”
江荧面带了然道:“姚大人,你可知这些流民最初能够组建成起义军就是受了俞王手下的撺掇,而这南方巡抚又恰恰是俞王爷的人。”
姚固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且一路高升,自然不是傻的,很快领悟了其中的关窍,俞王暗中带头让民反,可不就是他俞王要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那么江小姐可是俞王的人?”
江荧摇了摇,并且接着说出了姚固不敢说的那个字眼和更让姚固吃惊的话来:“想要反的,可不止是他俞王,但是其中成功的把握最大的除了俞王就是樊家的人了。”
姚知府倒抽了一口气,但他听江荧说话的口吻,好像也不是这两方中的任意一方:“那江小姐........”
江荧见姚知府那后半句话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索性直接回答道:“我还在观望,要选择哪一方,苍帝昏庸无德,他几个儿子也都是不成器的,若是这皇位继续由高家人来坐,只怕离亡国的那日就不会远了。”
“如今的太元,内忧外患,我们只希望,可以辅佐一位有能力清除沉疴,推建利国利民新政,为民生多干实事的帝王,一位不能容忍太元国土被异族侵犯占领的帝王。”
姚知府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不再颤抖道:“很热血,本官喜欢。”
他自称本官惯了,一时间不自觉又这般称呼了。
江荧本就不在意这些小节,笑着给这个知府戴高帽道:“为官多年,且向姚大人这般还一路高升的,能保持这股热血的官,已是寥寥。”
“不过,姚大人可是一心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清官,同一般的官员相提并论,实在是对姚大人的贬低,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心中如何作想嘴里就怎么说了出来,还请姚大人不要见怪。”
这天底下的人啊,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
就比如和一自诩不爱听好话的人说,您就是与众不同,不像一般的人,只爱听好话。
这本身,也就是一种投其所好的好话。
江荧心想,要让姚知府为自己办事,说几句好话给他甜一甜,他能开心不说,保不齐还会为了让自己能更加符合这好话,从而更为用心得去办自己交代的事,这可是很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