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村的村民都认定周银是被山匪杀死,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块什么时候有这么凶恶的人了,早知道……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早知道昨天早上我们该和小叔一块儿去的,去的人多了,那些土匪也就不敢抢小叔了。”
白老爷也没想到罗江县会出这么恶劣的事,他亲自来老周家看了一眼周银和夏欣,一口应下,“待雨停我就随你们进城。”
罗江县出了土匪,他们以后还能安心出门吗?
但不等雨停,就有官府的人骑着马进村来,手中拿着画像找人。
因为白老爷家的宅子最大,一看就是头首,官差找人办事都是先找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直接先去了白府。
白老爷看到画像上的周银眉头忍不住一跳,不动声色的接过画像问,“这画像上的人是?”
“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白老爷可曾见过?”
白老爷心思电转,最后还是摇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边上的管家后道:“未曾见过。”
他笑了笑道:“我自隐居七里村便很少出门,这人看着不像七里村的人,外面的人,我认识的不多,不如请了里正和村长来问话?他们管着这一片肯定知道的更详细。”
官差应下。
白老爷就对管家微微点头。
管家便快步去找人。
村长和周金正在为去县衙告状做准备呢,周金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不仅需要打点官差,还得给他们买两副好棺材……
白管家小跑过来,将他们拉到一边低声道:“周银夫妇的尸体呢?”
他道:“有官差来了,说周银是通缉的要犯,似乎是土匪,我们老爷和官差说没见过,但一会儿他们肯定要来村里查问的。”
周金一惊,失声道:“不可能,我家老二怎么可能是土匪?”
周金拉住村长就要去告状伸冤。
管家拦住他们道:“我家老爷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才替你们隐瞒,只是官差们很笃定,老爷看他们情状有些不对劲,你们还是先把人藏好,等应付了他们再去查探实情。”
村长也觉得不对,拉住周金道:“金叔,小银叔之前一直在商州的,别说他不可能做土匪,就是做了,也该是商州那边的官差抓他,怎么他一回来这边的官差就抓他了?小银叔一定是被冤枉的,找冤枉他的人伸冤,这冤情能伸吗?”
“那,那……”
村长道:“先把村里的人找来,把官差应付走再说。”
村长和周金便把儿子们都找来,还有此时正留在老周家院子里的青年们,一番叮嘱后让他们去通知村里所有的人。
村长带着周金去白府见官差,看到画像上七八分像的周银,垂下眼眸道:“没见过,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官差眯着眼睛打量他们,“真没见过?”
他们昨天下山崖翻找二吉的尸体,没找到,这才耽误了一晚上,今天上山去找尸体,已经找不到了。
今日又逢大雨,山上的痕迹很冲毁,那尸体也不知道是被野兽拖了去,还是被人带走了。
“没有,”村长胆怯却又坚定的道:“这人一看就不是我们七里村人,我们七里村又偏僻,没有外人进来。”
官差沉思,“我们要进村搜查。”
村长立即道:“我们村有花名册,大人要是不信,我可以让村里的男丁都来查验,房屋的话,才下过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脏乱得很,只怕污了大人的脚。”
里正也赶来了,看到画像上的人心头一跳一跳的,他没见过现在的青年周银,但他对少年周银不陌生啊。
而且他前天就听人说起,七里村卖身为奴的周银似乎回乡探亲了。
他是里正,是一里之内消息最灵通的人了。
里正咽了咽口水,虽然只听了后半截,也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看了一眼白老爷的脸色,只能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村里的男丁都叫到村口来?”
他道:“小的就不要拿来污大人们的眼了,十六岁以上的都叫来。”
官差冷冷的补充道:“是十二岁。”
“是是是,”里正转头呵斥低头的村长和周金,“听到没有,是十二岁,还不快去找人?”
官差伸手,“花名册呢?”
里正来前便把东西带好了,忙将怀中的册子拿出来,翻到七里村那一页后道:“您看后头有他们的出生日期。”
村民们沉默的聚在了村口,此时雨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排成一排站在村口。
等他们在前面站定,留在家里的妇人们则悄悄聚在了老周家。
一个老妇人伸手扶住几乎又要晕厥的钱氏道:“不能留在家里,一旦官差在前面找不到人,开始查找起来就完了。”
“葬了吧。”
钱氏满眼迷茫,“这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官差?”
“就是找了来也来不及装殓了,一切从简吧。”
钱氏压着悲痛,让儿媳们把周银带回来的被子抱来,将双手紧握在一起的周银和夏欣一起抬到被子里裹好,又拿油布将被子包好……
妇人们沉默的将包裹着俩人的油布抬出去,抬到了野外,在周金父母边上的空地选了一块地挖起来。
在雨中沉默的将俩人下葬。
囡囡醒来,睁开眼睛左右张望,还是没看到熟悉的人,不由瘪了瘪嘴哭起来。
小钱氏忙将她抱在怀里哄,强忍住悲痛道:“好孩子,你别哭,嫂子给你换一身衣裳。”
小钱氏把她身上柔软的衣服换下,给她换上二丫的旧衣服,将他们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藏在了厨房里。
雨越下越密,站在雨中的村民脸色都有些发白,但官差们都没怀疑。
这会儿淋雨的确有些冷,他们对着名单一个一个点过去……
周四郎脸色最白,手脚都有些打抖,他刚刚换下了带血的衣服,囡囡刚被藏在了床里,此时正睡得香甜,也不知道她醒来看不见人会不会哭……
官差皱眉问,“最近村里没有外人进来?”
村长坚定的回答道:“没有。”
官差看了同僚一眼,还是决定进村查看一下。
只是大略的看一下,各家里只有妇孺在家,的确没有外人,官差皱着眉离开,和里正道:“一旦发现画像上的人,立即和官府禀报。”
里正连连应是。
等官差离开,里正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回头暗暗瞪了村长和周金一眼,忙讨好的看向白老爷,“白老爷,此事……”
白老爷转身离开,“此事与我无关,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但若有一天事发,你们可要做好被连坐的可能。”
里正和村长周金点头哈腰的送走白老爷,周金回头对上里正的目光,再看一眼还在雨中看着他的老少爷们,咬咬牙,转身给全村的人跪下,“乡亲们,这一次是我们老周家连累大家了,但求大家看在周银救过大家一命的份上,也救一救他的女儿,我们家小银的品性大家是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做土匪的。”
周大郎带着弟弟们一起跪下,默默地磕头。
村长叹息一声道:“之前都和官差那么说了,此事再要反悔也不可能,我们就当村里没这个人,里正,您说呢?”
里正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就走:“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走,剩下的就是七里村自己的事了。
村民们心中也惶惶,但要让他们供出周银也不可能,这不仅是死人的问题,他们可还有一个孩子留着呢。
一旦供出周银,周金一家的下场且不说,他们的女儿就肯定没好。
“那孩子怎么办?”有人问道:“万一叫人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周金忙道:“孩子是我和钱氏生的,他们,他们……”
他咬咬牙道:“只当他们没回来过,大家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家周银卖身走了,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忘了他的样子……”
村民们面面相觑,到底是应了下来。
老周家里,换了衣服的囡囡正哭得伤心,小钱氏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她一哭,囡囡反倒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却一脸好奇的看着小钱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周金一身水的回到老周家,钱氏脸色青白,只是强忍着痛意让冯氏烧水给大家喝。
夫妻俩的脸色都很可怕,村长拉住周大郎道:“我看你爹娘的脸色都不好,你们兄弟注意一点儿,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周大郎应下。
村长叹息一声道:“你小叔是他们当儿子养大的,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就是他们了,但你也要告诉他们,这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周大郎精神一振,点了点头忙去找父母,低声道:“爹,娘,囡囡还在家呢。”
周金和钱氏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强撑着去找孩子。
才半岁多的囡囡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正在屋里吃小钱氏给她做的蛋羹,她今天哭得太多了,有点儿饿。
看到屋里一下涌进来这么多人,她第一次有些胆怯,转身就躲在了小钱氏怀里。
周金看着她,半响才道:“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亲妹妹,和你们一起排行,行八,就叫……周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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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