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大地芬芳,北疆自然也不例外。
自朱璃南下后,二郭以及杨再兴,再一次肩负起镇守朔州的重任了。
郭奇佐府邸,后花园中。
园中有亭,亭中有石桌,上有酒菜,三人围桌小酌,脸色全都十分沉凝,一点都没有欣赏春景的意思。
看来,他们是谈到了什么,严肃的话题了。
“崇韬,人员都调派好了吗?”郭奇佐双目炯然,灼灼地望向左侧的郭崇韬道。
“奇佐兄放心,东北方向,高思祥将军,早就踏平了木叶山;张归霸将军,也荡平了祖州。”郭崇韬闻言,立刻应道。
“现如今,归霸将军陈兵太皇山以北,对峙黑水;思祥将军,会同知俊将军,对峙渤海。”
“东北一线,有三位将军镇守,两、三年内,靺鞨人保证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望着对方一副笃定的神色,郭奇佐神色稍缓,继而又望向右侧的杨再兴,开口道:“那西北方向呢?”
“回禀先生,我已通知张敬达将军,让他坚守高阙;另外,听从先生的吩咐,宋瑶将军,也早已退守偏头关了。”杨再兴一见郭奇佐望来,同样毫不迟疑地回应道,“至于高肃、和契苾璋两位将军,现在恐怕,已经抵达朔方了吧。”
“好,好,太好了,这样一来,无论是谁先出局,我们都能够占据主动了。”听完郭崇韬和杨再兴的回禀,郭奇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兴奋地道。
望着郭奇佐一脸兴奋的神情,无论是郭崇韬,还是杨再兴,全都十分不解。
郭崇韬毕竟和郭奇佐感情比较好,立刻就开口问道:“奇佐兄,你先是传令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位将军,让他们整肃三军,备战河东。”
“继而,你又重新部署了一遍北线的防御,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是不是朝廷举办的这次春搜,会有大的变故呢?”
朱璃走后,对于郭奇佐的举措,不但杨再兴看不明白,就连郭崇韬也不慎理解,因此,郭崇韬这才有此一问。
郭奇佐环顾了二人一眼,双眸眯起,肃然道:“春搜,哼,不过朝廷给天下藩镇,挖的一个大坑罢了。”
“大坑?”郭崇韬闻言,双眸眯起,立刻就陷入了沉思。
“朝廷给天下藩镇挖坑,那会不会坑到我们将军啊。”杨再兴倒是直接,在他心里,朝廷要坑谁,跟他没关系,但决不能坑朱璃,不然他就急。
二人的反应,郭奇佐尽皆看在眼中,对于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继而,他就望向杨再兴道:“杨将军赤胆忠心,实乃将军之福。”
“不过,将军是杨将军的主君,也是郭某人的主君,他们若想坑害郭某的主君,就要拍拍自己的胸脯想一想,他们是否有这么大的胃口了。”
“将军南下,不但带上了三千牙骑,还将高远将军、以及三千陷阵虎卫,全都带上了;这股力量,对方没有数万虎卫前来围杀,是绝对留不住将军的?”郭奇佐十分笃定。
很多人认为,朱璃能够混到今天,靠的是自身的强悍实力,以及无往不利的智计;若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凭良心地说一句,朱璃绝不是位合格的上位者;整天东游西逛,将家中的一切,全都交托给了自己的麾下,若是换个人的话,处在这个时代,早就横死荒野了。
而朱璃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交心,河朔从属,甚至小到一兵一卒,他们全都坚信,只有自家的将军,才能够带领着他们走向光明。
而朱璃,也十分坚信,只要兄弟们还在河朔,他的亲人、就永远都是安全的;虽然出过两次纰漏,并非兄弟们没用心,而是敌人太狡诈和凶残了。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这就是上下一心的力量,当然,这也是铁板一块的力量。
一见郭奇佐说的那么肯定,杨再兴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这位智计无双的先生,无比信任。
安抚了杨再兴,郭奇佐又转向郭崇韬道:“有人布局,引天下藩镇齐聚长安,以竟猎的名义,挑拨藩镇之间相互残杀;不得不说,局是好局,可未免太不将天下人,当回事了。”
“先生的意思是?”郭奇佐说道这里,郭崇韬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仍旧有点不确定,只好开口求证。
这个时候的郭奇佐,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了,立刻坦然道:“藩镇们固然会相互残杀,但,那也不过是相互吞并而已;实力雄厚的藩镇,将越战越强,而那些想浑水摸鱼、沽名钓誉的弱藩,必然会被吞得渣都不剩一点。”
“啪”郭奇佐说到这里,就见郭崇韬的双眸突然一亮,接着他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如此突兀的变故,看得杨再兴一脸懵然;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郭崇韬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开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春搜是假,朝廷意欲挑起藩镇之间相互残杀,才是真的;介时,只要所有藩镇,都斗得损兵折将、大伤元气之际,这个布局之人,就可以
坐收渔利了。”
“可是,这位布局之人,也太小看天下人了;若是春搜之中,一旦有藩镇溃亡,他的属地,又岂能幸免于难呢?”
“布局之人,看重的是各方藩镇的首脑人物;他认为只要除掉这些首脑人物,其势力就会不攻自破。”
“可是,事实情况真的会这样吗?”
郭崇韬这样一说,就连杨再兴,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对方,而是若有所思地思忖了起来。
若那位布局之人,真的像郭崇韬说的那样,他就真的太小看天下人了;就拿河朔来说,朱璃很少管事,说句不客气的话,河朔有朱璃,和没朱璃一样,照样可以运转自如。
更何况,两位先生苦心孤诣,布局之人,若想对朱璃形成威胁,可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一见杨再兴这位不爱动脑子的人物,还没有想明白,郭崇韬就继续道:“布局之人,困住了将军又如何?”
“只要我们河朔周边的藩镇,有所异动,我们河朔照样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应对。”
“就比如,若是李克用死在春搜之上,将军一定会飞讯而回,我们立刻就能出击河东,趁机占领河东全境。”
“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人,陈兵十余万在南线,可不是摆设。”
“如此一来,即便南下的精兵强将,在春搜上厮杀得损失殆尽,那又如何,我们只要吞下李克用的地盘,整个河朔的实力,必然会更加壮大。”
“介时,只要将军平安返回,王天下的时代,必会到来。”郭崇韬吐沫星乱飞,竹筒倒豆子似的激奋道。
“不错。”郭崇韬这么说,郭奇佐就知道,对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员战将,陈兵不下十余万在南线,就是为李克用准备的,一旦对方有所不测,我们三将并出,立刻就能将沙陀人,彻底赶出河东。”
“河间南部,王璟出镇夏州、孟绝海出镇宥州、曹狮雄出镇盐州、李重霸出镇绥州,一旦朱玫、王重盈溃灭;在王璟的统率下,孟绝海、曹狮雄、李重霸三人,必能席卷关内。”
“如今,我在稳住北疆的同时,调高肃、契苾璋赶赴朔方,一旦张淮深不测,整个甘州地区,甚至是甘州以西更加广袤的州郡,也将沉沦在高将军的铁蹄之下。”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杨再兴这位悍将才明白,郭奇佐的一系列的动作,原来都是为了壮大河朔,以便席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