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不过是当家主母惯用的伎俩而已。
爹一向也不是个专情的人,花街柳巷也常来常往,都碍着名声二字没往府中纳过人罢了,章氏早就知道自己栓不住爹,等到过了四十,真正年老色衰,还剩下些什么呢?
她又不是正经的原配发妻,连年少共患难的情谊都没有,比娘还要不如,所以便想了这样的法子,挑了个章家走出来的姑娘,放到了爹的身边来,为的,只是巩固她在魏家的地位,至少那姑娘知根知底,总好过爹将来真的在外头看上了谁,带回家,万一再是个要强性子,不受章氏降服,那才真是要闹的鸡犬不宁。
魏鸾初知胡氏的事,心中免不了惊讶,自然因为这与前世并不同。
章氏挑的人尚没有进门,爹反倒自己从扬州带回来了一个。
她抬手按了按鬓边,觉得有些头疼,但侧目瞧见了兄姊都在看她,想起来正经的事情还没说完,忙就垂下了手:“姐姐这些日子也瞧见了,西院前阵子动静闹得大,我不是说了吗?我去看过一回——”魏鸾顿了下,“西院比我的清乐院,不知奢华多少。”
魏子期眼皮一跳:“母亲真这样费心布置?”
她说是,斩钉截铁的:“大哥,你说母亲是为了什么呢?胡氏那样的出身,换做我,连这府门都不会叫她迈进半步来。有了孩子又怎么样?只想着有了孩子就有了倚仗,凭她那样卑微的出身,也敢望向到魏家这高门中来享一场福,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毕竟是有了骨肉的……”魏鸢轻咬着下唇,声音也弱了好些,“况且听大哥的意思,爹一直都挺喜欢胡氏的。鸾儿,她的出身再卑微,也不是你能够置喙的。咱们是嫡女,跟胡氏八竿子打不着,但你不要犯氮气,回头拿她的出身编排作践她,仔细爹恼了你。”
魏鸾翻了翻眼珠子:“放着这么个人在母亲眼皮底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没事儿编排人家干什么?便是如今左右为难,也是同她无关的,那还不是爹非要把人收了房,又这么招摇的带回家来吗?”
她倒是拎得清,孰是孰非心里有准,不颠倒是非,也不冤枉好人。
魏子期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欣慰,从前真是只觉得幺妹一味胡闹,今日听她一番言谈,倒是比鸢儿更识大体的一个。
“你是觉着,母亲那样精心的布置了西院,说到底,是不想跟爹撕破脸,也不想惹得爹不高兴,”他灼灼望过去,“从赵致送回来的消息,母亲瞧得出来,爹爱极胡氏,很是宠她,这时候逆着爹的意思来,对母亲来说,反而没什么好处?”
魏鸾连连点头,拢了一把袖子:“大哥觉得不是吗?我说了,若换了我,决计不会这样子。其实想一想母亲素日行事和手段,她也不该的。胡氏有了身子,那的确是魏家的骨血,她是当家主母,不能置孩子于不顾,但胡氏不能进门,在外头置办个宅院,魏家又不是花不起这笔钱。她怎么就要让人住进来,还那么费心上下打点呢?”
魏鸢至此也醒过神来,实际上她不大理解魏鸾的话,将来成了婚,自然也是出嫁从夫。
夫主固然会出错,可为妻的也只有从旁劝谏的份儿,哪里有忤逆的道理。
她本想着,章氏今次行事虽与她素日的雷厉风行不同,但章氏未出嫁前也是学了三从四德的,顺从夫主的意愿,没什么不对的。
眼下叫魏鸾这么一提,她隐隐明白,章氏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从。
为了他们兄妹的事情,这些年爹和章氏一直都会有争执,只是爹的心思也一向不在内宅中,生气也是魏鸾去撒娇告状,才会质问到章氏脸上去,章氏入门就是平妻,体面还是要给她,所以虽会起争执,但大多不了了之。
到如今,章氏年纪也确实大了,男人嘛,爱的不过一副皮囊,除非是年少时便一往情深,打心里认定了要携手一生的那一个,不然换了别的任何人,都逃不过皮囊二字。
魏鸢嘴角浮起苦涩,也不知是为了章氏,还是想到了自己的以后:“可明知道母亲心中不满,却不得不为胡氏忙前忙后,现在叫爹去跟她说这事,这不是拱火挑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