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闵安哦了一嗓子:“你倒是个坦率的。”
丢了这么一句,才跟着问:“那你说说吧,广阳王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二姑娘身边?元乐郡主的那枚玉佩,是昔年陛下高恩亲赐的,缘何就到了你们府上?”
齐娘眯了眯眼,略一抬头扫上去。
郭闵安居心不良。
他几句话问出口,却仿佛在指责她们姑娘偷了元乐郡主的玉佩一样。
只是此时她偏又发作不得,横竖话都由着郭闵安去说,她要问的急了,他大可以说是她多心。
而且她在魏家时虽说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可那是因为她手上拿着魏业的把柄,魏业不敢把她怎么样,反而要转过头来十分供着她。
眼下入了府衙,跪在这大堂上,在郭闵安的眼里,她便是涉案的嫌犯,只怕这位知府大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性,倘或她一句话说的不对,或是一个字不恭敬,惹得这位知府大人起了性儿,便是动了刑,都是有的。
于是齐娘定了定心神,口中叫了一回大人,直起身来,才回了他前头问的话:“几个月前元乐郡主曾经到过齐州,这件事,大人是知道的。”
郭闵安当然知道,那会儿郡主到齐州来,一应的仪仗还是他知府衙门负责安排的,包括郡主离开齐州回京时,启程的随行仪仗,也是他知府衙门来安排,他怎么会不知道。
故而他点了点头:“然后呢?”
齐娘也不与他故弄玄虚,听他接了一句,便又继续回话:“那枚玉佩是郡主娘娘留给我们姑娘的,当日是托了齐王殿下转交,暂且给了我们姑娘保管,说是将来也许姑娘用得上,至于其中又有什么缘故,奴婢便不知道了。”
“一派胡言!”
郭闵安一拍桌案,呵斥出声来:“那玉佩何等贵重之物,郡主怎么会轻易转增他人,更何况是转赠给魏二姑娘——”他眯着眼又拖长了音,“齐娘,这公堂之上,你敢扯谎?”
齐娘一顿,拧着眉去看他:“大人,这种事情扯不了谎,您大可以等齐王殿下回了城去问殿下,再有不信的,您给京中广阳王府去一封信函,问一问郡主娘娘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便也就什么都清楚了。奴婢没有糊涂至此,人都已经被大人抓回府衙了,公堂之上还要扯这样的谎,您一旦查证了,是奴婢说了谎,那这案子便是与奴婢无关,也成了有关的,奴婢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来扯谎?”
她这话说得实在巧妙,连一旁曹禄听来,都几乎忍不住为她拍手叫好。
去问齐王?齐王那还不是向着魏鸾说话的,便是去问了,齐王也只会说确实如此。
本来郭闵安一个四品知府,遇上这种事情,不欲声张算是情有可原,但他大可以给广阳王殿下去封信,请了元乐郡主金口,也能知道齐娘到底有没有撒谎,那玉佩究竟是怎么进了魏府的。
可是齐娘今日这么一说,郭闵安反倒没法子再去向元乐郡主求证了,不然岂不成了不信齐王殿下吗?
他转过头来去看郭闵安神色,果然他面皮紧绷,脸色难看极了,显然是没想到,齐娘这般牙尖嘴利,在这事儿上还能反噎他一把。
曹禄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又低声叹息,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郭闵安是真没料到齐娘这么能说会道,脑子转的又这样快的,这会儿叫她噎住了,也的确是缓了好半天,才缓过那个劲儿来。
他反手摩挲着下巴:“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但这事儿本官过后自然会向殿下求证就是了。那本官再来问你,这玉佩一向都是你收着,放在了二姑娘的枕头下,这段时间二姑娘到湖州去,本该是你日日检查玉佩是否安好无损吧?”
齐娘一顿,点头说是:“这东西贵重,奴婢虽然是个下人,却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当年跟着姑娘在京城服侍的时候,就晓得郡主娘娘身上有这样一块玉佩,眼下郡主把玉佩留给我们姑娘……”
她说到这儿,哦了一声,又转了话锋:“其实大人方才所言不对。这是天子亲赐,与陛下的高仪公主一般无二的一块儿玉佩,郡主娘娘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转赠给了谁?这只是暂且交由我们姑娘保管的而已,奴才也说了,其中另有什么缘故,恐怕您的去问我们姑娘,或是去问郡主娘娘了。”
郭闵安觉得这女人真是难缠又麻烦,他无心之言,她偏要再拿出来说嘴。
于是郭闵安点点桌案:“你不要打岔,继续说,这东西你怎么没好好检查?还是本就是你有心与什么人里应外合,把郡主的玉佩给偷盗出去,嗯?”
他话到后来声儿一沉,掷地有声的,又砸在齐娘心口。
齐娘心下冷笑,面上却不露:“大人说这话,奴婢便觉得冤枉。自姑娘离开家,到湖州去办事儿,奴婢一日也不敢懈怠,每日早起与晚间临睡前,都会检查一遍那玉佩是否完好,生怕出了岔子,是要给我们姑娘惹麻烦的。但是那两日奴婢身上不好,一直精神不济,大夫开了方子,说叫奴才最好卧床养着,约莫有三四日吧,奴婢一直就没下过床,心里虽然记挂着那玉佩,可又不敢不听大夫的,再之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了。”
郭闵安笑出声,是清浅的笑,脸上的笑意也是淡淡的:“这天底下就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儿?你是因为什么病下去的,那三四日你虽没法子看顾那玉佩,可难道就没有叮嘱底下的丫头去每日检查?怎么会一拖三四日,没看过那东西是不是还在二姑娘枕头底下,一直到出了事,东西丢了,有人给知府衙门送了信,说郡主殿下的玉佩在你魏家丢失,你才知道这件事?”
他一连串的质问,问的齐娘也有些发懵。
其实事情过去小半个月,她也一直都没有想通。
起初她也起过疑心的,怎么会这么巧呢?
她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小病小痛虽然也没怎么断过,但一下子要病倒了,要大夫交代需得卧床静养,是几年都难得一回的事情,可是这回姑娘离开齐州,不在家里,她就出了事儿,而且偏偏又是这几日的工夫,玉佩就真的丢了。
齐娘侧目去看身边儿的忍冬和忍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郭闵安的话。
两个小丫头她怀疑过,但后来慢慢的打消了这个疑虑,也去问过王川,那几天里,忍冬和忍云是本本分分的,没私下里见过什么人,而清乐院底下的小丫头们也说了,她二人那几日之中,甚至都没怎么出过清乐院的门,如此一来,她们又怎么与人里应外合,偷了那玉佩出去呢?
但这公堂上,她不能不回话,但回了,又怕两个小丫头要吃苦……
郭闵安把她神色看在眼中,啧的咂舌:“看样子,你是交代了忍冬和忍云,每日替你去看一看玉佩是否完好了,齐娘,你到了这大堂上,还有心维护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