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忤逆了,小娴。”
罗刹发问,“眼看着心爱的女儿有危险,我可是不远万里跳进了这滩浑水里啊,为何不能对我展露笑容呢?”
“应该我是我来问你吧,妈妈。”
罗娴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问:“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为了是将你从危墙之下带走啊。”
黑暗中的母亲柔声回应,可是视线,却落在了她身后,沉睡的男人身上,渐渐了然:“但如今看来,你恐怕不会同意吧?
就这么在乎他么,小娴?”
“我已经答应过他了。”
罗娴断然的回答:“他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妈妈,他如果在现境,那么,我就会在现境里。
我对深渊没有兴趣,也暂时并不想和妈妈住在一起。”
近乎哀求一般,她轻声恳请:
“——所以,请你回去,好吗?”
“原来如此。”
统治者遗憾一叹:“既然女儿这么说了的话,我恐怕就只能白跑一趟,无功而返了。可是……”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只要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归我的身边了,对吧?”
蒸发的黑暗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跨越了呆滞的罗娴,出现在槐诗的面前。
五股杵抬起,砸落。
瞬间,钢铁鸣动。在察觉到侵入者的同时,数之不尽便如同毒蛇那样攒射而出,向着近在迟尺的统治者,饥渴的扑向了那一片宛如宝石一般的灾厄结晶。
再然后,灰飞烟灭。
缠绕黑暗的五股杵微微一震,一切阻拦都如同泡影一样分崩离析,钢铁之树被撕裂,终末之兽的神性也在那凌驾于罗娴之上的恐怖技艺中动荡,溃散!
可紧着,刺耳的尖叫,从她的身后响起。
“给我——”
罗娴呐喊,“走开!
!”
从未有过的,震怒嘶吼,那高亢尖锐的声音,已经再非往日的温柔语调。
血色在如火焰那样燃烧,爆发。凄红的血色缠绕之中,罗娴再度从砸下的五股杵之前浮现,却并不管那足以将自己彻底碾碎的力量。
只是奋尽全力的,挥拳!
向着罗刹的面孔。
神迹刻印·十灾,自她的五指掌握之中,轰然爆发,猝然之间,砸在了罗刹抬起的手臂之上,令统治者也为之后退,被这磅礴的喷流所冲出。
肆虐的血水如同高压水刀,横扫,切裂了舱板,自内而外的贯穿了太阳船,喷出了舱外,将攀附在船身上的光铸武士也焚烧殆尽。
即便是混乱的斗争之中,也未曾有人能够接近此处。
能够感受的到,来自统治者的……
怒火!
背对着那庞大的裂隙,罗刹抬起面孔,擦去了脸上的血色。
青色的眼眸里浮现寒意。
自出生以来,时隔二十五年,母女再度自地狱中重逢,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温馨和喜乐,而是,迫不及待的,刀剑相向!
或许,这一份刻入骨髓中的凝固之爱,早已经注定了这一结果!
重逢的瞬间,目视彼此的时刻,胸臆中所涌现的,所谓的喜悦和渴望,便已经令她们,想要将彼此彻底的蹂躏成粉碎,彻底的破坏!
以拥抱,以痛吻,以摧残。
直到将对方揉入自己的躯体和灵魂中去。
而就在铁树之前,罗娴的半身在血水的缠绕之下,支离破碎。
被五股杵砸断、塌陷的肩膀和胸腔迅速的隆起,重生,在血水的拉扯之下,强行缝合,复原。
“刚刚的那个……是裂空?居然是父亲的招数啊。”
罗刹端详着她的模样,忽然问:“已经见过你外公了吗?”
“是啊。”
受创的女儿抬起手,擦去脸上的血色,冷漠回答:“虽然很顽固,比妈妈要讲道理很多。”
“因为你没有挡他的路。”
罗刹抬起眼眸,看向了裂隙之外的天穹,那深度之间驰骋渐近的一线雷光,遗憾轻叹:“待会儿等他到了之后,未必会像妈妈这么温柔了。”
“那就将他也杀死好了。”罗娴不假思索的回答,“就像是杀死妈妈你一样。”
“我又发现了那个家伙的一个缺点。”
罗刹摇头低语,“他根本不会带小孩儿,对不对?每天都在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锻炼……不过没关系,好在还有妈妈呢,妈妈也爱你。”
说着,她的另一只手掌抬起,自虚无中,拔出了一柄饱蘸血色的金刚锥。
“所以,别怕。”
她安慰道,“妈妈会教导你的。”
何谓,礼貌!
在那一刻,罗刹娑之王轻叹着,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令无穷凄厉的哀鸣自身后扩散的阴影中迸发,数之不尽的僧侣自炼狱中的绝望嘶吼,沦落为恶鬼时的悲鸣和咆孝。
乃至,憎恨和杀意!
这便是昔日破坏谱系的卡瓦纳西一系尽数凝固之时所诞生的,暴虐威权!
此刻,堕落之正法自鬼众们的赞颂和哀嚎中显现。
寄托以爱意和怜惜,报之以温柔与关切。
恰似母女之间‘人生商谈’那样。
展开双臂,毫不保留的,向着眼前沸腾奔涌的血潮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