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是故意将那幅画在赵肃面前展开的。
毕竟从一介布衣之身,隐瞒身世成为当朝权臣的不世枭雄,纵然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依旧还能做最后一搏,他将赌注押在了那一幅不知来历的画上面。
这幅画一直是赵肃要找的东西,但赵肃却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看到画上相依偎的男女的时候,正好与赵肃内心中最为恐惧的相重合,让赵肃紧绷的弦断裂,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就夔王府的众多高手,被赵肃牵制住的时候,忠心耿耿的昌明施展轻功,带着苏显飞身跃上围墙,踢翻其中两名弓箭手,破围而出。
弓箭手们没有主人的命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射箭,就在这样一个迟疑的功夫,昌明以及带着苏显翻上了墙头……
就在昌明要带苏显翻墙而出的时候,苏显仿佛是某一种感应一般,回头看向了在那暮色暖阳下,荼靡花丛中的“谢婉”。
她站在那里,仿真的木雕下,连她嘴角的微微上扬的弧度都与之无二,温婉动人。如玉的面庞,在残阳的笼罩下,带着浅浅的红晕,像是涂上了一层浅浅的胭脂。
如少女般清澈的目光站在荼靡花丛中,看着苏显,秋水眼眸,带着欲说还羞的深情。就像是曾经在三春园中,每一次二人相互离别之时一样。
在这样的穷途末路,生死命悬一线的关头,他竟然想到了同样一无所有的那一年,杏花林中的她。
“怎么了?”昌明问道。
“我的荷包。”苏显看着“谢婉”道。
昌明眉心皱了皱,纵然不愿,但还是转了回去,看准时机落在了院子里。
因为赵肃此番因为毒素再加上外界的刺激,理智尽失,竟然差点误伤了苏玉徽。对追痕等人下手自然丝毫不留情,一时间别苑中混乱一片,无人注意到苏显的去而复返,只有……苏瑾瑜。
那一刻,当苏显和苏瑾瑜父子二人目光交汇的时刻,不过是须臾之间,却仿佛是过了许久,昌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只要苏瑾瑜当做没看见,苏显就能逃出此处,得一线生机;如果,苏瑾瑜惊动了旁人,苏显必死无疑!
花圃中,不符合这个时节的荼蘼花,洁白的花瓣上沾满了血迹,血色残阳下,苏瑾瑜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竟然如此的漫长。
这一刻,仿佛漫长的时空重叠,他六岁那年藏在屏风后面,看见母亲躺在血泊中,苏显……他的父亲,守着她的尸首,一天一夜。
眉宇之间,带着他曾经看不懂的悲凉与挣扎。
像是过了一生那么久,又仿佛只不过是弹指一瞬,苏显解开了挂在“谢婉”腰间已经陈旧的荷包。
他是为了这个荷包不惜冒险去而复返,只有苏瑾瑜看见了,他在感性与理性之间挣扎做着抉择。
煎熬,不过是片刻而已,下一刻……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过了苏显的胸膛,殷红的血,低落在洁白到几近透明的荼蘼花瓣上、以及他掌中的荷包上。
匕首,是藏在木偶人宽大衣袖中。
在那温情小意的笑容背后,竟然暗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机,只等最后一刻,给苏显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