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小到大,自己都不曾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陪伴在他身边,但并不意味着严恪对他的成长就一无所知。
相反,他可能比沈春江这个名义上占着位子的了解更多,大到沈谦的教育经历、学习成绩,小到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严恪都了若指掌。
他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叫另外一个男人“爸爸”,其中原因太复杂,但不乏跟杨岚赌气的意味在里面。
当初,他曾不止一次提出想带她走,可这个傻女人却一心一意向着沈春江。
严恪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强迫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这种失格行径,所以他允了,放她自由。
作为一个有耐心的猎人,他为杨岚撒下了一张时间大网,让她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自己的牺牲和付出又换来了什么。
即便撒网到收网的过程花了二十多年,可终究粉碎了杨岚心目中对那个人最后一点留恋,严恪赢得漂亮!
不仅收获了一只肥美的老兔,还间接证明了自己高超的狩猎技术,对此,他十分满意。
可能唯一的意外就是沈谦这个儿子。
他没想到自己和杨岚就那么一次,还做了措施,居然……
只能说这个孩子注定来到人间,注定身上要流严家的血!
不然杨岚嫁给沈春江那么久,怎么不见肚子有半点动静?反倒叫自己这一遭,就怀上了?
不是天意是什么?
只不过那个时候家族内斗不断,他家主的位子还没坐稳,加上杨岚死不承认,他彻底寒了心,才会放任沈谦留在宁城这么个旮旯地儿长大,叫另一个男人作爸爸。
如今,杨岚服软,重新投入他的怀抱;沈春江那个短命鬼也死了,一了百了;加上沈谦自己足够优秀,相当争气;严恪才动了让他认祖归宗的心思。
至于严家那边,他南下抵达宁城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接杨岚和沈谦回去,已是板上钉钉。
可谁知,事到临头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险些将他儿子一条命都给搭了进去。
“好了,你看阿谦已经脱离危险,没事了……”严恪收敛起眼中狠色,低声宽慰怀中落泪的女人。
“嗯。”杨岚稍稍退离,抬手擦干眼泪,不去看男人一脸关怀的神色,径直走到床架前,怜惜沉痛的目光流连过沈谦的脸。
眼眶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
饶是严恪再多的不虞,见此情景也烟消云散。
这是他的女人和儿子……
转身,满眼柔情霎时被凌厉所替代,他叫来静立一旁的保镖,目光示意地上那一片狼藉,沉声:“收拾干净,再让人送一份餐食过来。”
“是。”
等杨岚平静下来之后,严恪陪她坐在沙发上,一个大男人竟拿着勺子亲手喂她吃饭。
“我自己来……”
“不盯着你吃不到两口又放到一边,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还要不要?”这话,男人是板着脸说的,“阿谦现在还昏迷不醒,难道你还要把自己拖垮才甘心?”
杨岚抿唇,苍白的脸,颤抖的唇,扇动的睫,没有一处不在泄露她的紧张与无措。
严恪只一眼,便心软了。
不由放缓音调,带着几分轻哄:“你多少也要吃一点……”
“我知道,我都明白……”她嗓音轻轻,如同纷飞在空中的柳絮,风一吹就能散,“你说得对,在阿谦醒来之前,我不能垮……”
“错了,不管儿子醒来前,还是醒来以后,你都必须好好的!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要去京平,二十年前你爽约,二十年后你不能再言而无信。”
“……好。”声带哽咽。
男人脸上这才有了微笑,接过保镖递来的饭食,这次不再是清淡的蔬菜沙拉,而是一碗肉粥。
杨岚没有再排斥,强迫自己吃下去。
“这才像个当母亲的样子……”严恪眉眼温柔。
就在这时,外面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推门而入,“先生,有人要见您。”
严恪面色微凛,“是谁?”
“他说他姓周,是您身边的老人。”
严恪双眸微眯:“让他进来。”
“……是。”
很快,一道略显佝偻的人影从外面进来,距离严恪五米开外站定,而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先生,我回来了。”
哐——
杨岚手里的勺子磕在碗口边缘,发出清脆一声。
“周管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