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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礼又拉着赵澈说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话之后,才让奶嬷上来领走了赵澈和抱走了赵宝宝。
看着奶嬷离开的背影,又想到儿女双全的自己,赵礼感慨的转过身,一把就将站在一侧安静看着他的陈叶青搂在怀里,很是感动的说了一句:“谢谢你,媚儿!”
陈叶青也算是见识过赵礼的煽情功力了,所以当下也没让自己表现的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激动地稀里哗啦的攀附在赵礼的身上;他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搂着赵礼的腰,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若有所指的说了句:“只有在亲生父母的身边,孩子才会是最幸福的。”
搂着陈叶青的赵礼低头一看,毫不意外地就瞧见怀里的女人眨着狡黠如狐狸般的眼珠子,含着笑看着他。
“你听说了?”
就知道这小子聪明的像只发了精的猴子,只要自己抛出去一枚诱饵,他就能猜出一二;所以,在赵礼的问话中,陈叶青口齿利索的说道:“你准备怎么办诚王?”
赵礼一扬眉:“应该是煜儿告诉你的吧!”
见这小子对自己答非所问,陈叶青懊恼的举起拳头,轻轻地捶了下他的胸口。
瞧着怀中女人居然敢打他,赵礼不怒反而还笑出来,单手捏住陈叶青刚刚用来打他的那只手,摊开她的掌心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又道:“那煜儿应该告诉你,别让你管这件事。”
是啊,赵煜时说了这样的话,其实连他自己也决定不管了;可是,看见刚才赵澈在赵礼怀中扬起幸福笑脸的那一幕,陈叶青还是忍不住想到常幼蓉和赵诚的儿子,那个孩子其实和他们的宝宝差不多大,一个那样幼小的孩子,如果在这个年龄就失去了亲生父亲,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很辛苦、很孤独的。
尤其是陈叶青自己,最是了解男孩子心理的那点微妙感情;父亲这个词语,对于男孩子来讲等同于英雄般的存在,赵澈憧憬赵礼,所以多次说起自己长大了要让自己变的像赵礼一样;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自小是跟着父亲的脚步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如果赵诚出了事,最辛苦的不仅仅是常幼蓉,还有他们刚降世不久的孩子一起沦为一场悲剧;而这个悲剧,也是陈叶青不想看见的。
赵礼看着陈叶青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隐约间像是感染到了他低落的情绪;心疼之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虽然这些话不应该现在跟你说,但是看你这样,朕也于心不忍;你以为一大清早裴毅为何匆匆进宫来找朕?朕连文武百官都不见,独独见他裴毅不仅仅是因为凌洛辰的事,自然也是因为老九的事;媚儿,朕只告诉你一句话,朕不想在登上皇位后还对着自家兄弟喊打喊杀,朕当初既然能放了煜儿,如今也能做到看开老九。”
陈叶青一惊,一下就从赵礼的怀中跳出来,惊喜道:“你的意思是,不会重办他了?”
赵礼瞧着眼前面带喜色的女人,忍不住莞尔轻笑着:“看不出朕的皇后这般关心朕的兄弟们,这是不是代表着媚儿已经将朕看成了最亲的亲人,爱屋及乌,也顺便关心关心朕身边的人?”
瞧着一下就翘尾巴的赵礼,陈叶青赏了他一个大白眼,道:“美得你!本宫这是看不得诚王妃那样年轻就守寡。”
“哦?是吗?”说着,赵礼一下就将陈叶青抱起扛在肩上,转身就朝着凤蹋方向奔去。
陈叶青没想到赵礼现在会越来越没正行,在被他扛在肩上的同时‘啊’的一声尖叫出声,跟着便在赵礼和自己的嬉笑间挣扎着喊着:“快放我下来!赵礼——”
赵礼扶着肩膀上乱踢腾的女人生怕她会摔下来,一边快步朝着凤蹋走,一边还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给朕老实点,你乖一些朕就告诉你,朕是怎么处罚老九的。”
事实证明,赵礼这孙子口中的乖一点就是完全配合他的各种折腾;当床帐中的动作终于停歇,陈叶青第一次觉得当一个柔弱的女人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尤其是看着搂着他的腰依然不知疲倦的轻吻他的男人时,陈叶青默默地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必须加强身体锻炼,要不然这辈子都注定了要被赵礼压,偶尔他还是要被压回来的嘛。
至于这‘乖乖配合’的奖品自然就是诚王的消息,赵礼终究是个心软的男人,就算他在朝堂上有多清冷寡淡,可在他的心中,终究是珍惜着身边的每一个亲人;不过,这也好在诚王跟凌洛辰合作时没犯什么致命的错误,他只是偶尔替凌洛辰传递一些消息,亦或者是将赵礼生活上的习性告诉凌洛辰,好让凌洛辰假扮起皇帝来更像那么一回事。
所以,在斟酌再三之后,赵礼依然让诚王保留了爵位,只是从今往后,他只能固守在自己的封地,封地中的兵权也尽数被收回,由赵礼派人前去接替;换句话来说,诚王也算是被变相软禁了,只是就算是被软禁了,赵礼也给了他荣华富贵的享受待遇,让他的子嗣能够继续继承爵位,他也能够跟诚王妃恩恩爱爱的相守一辈子,不再天人永隔、骨肉分离。
这个结果,简直就是最好不过的;只可惜,让凌洛辰那颗老鼠屎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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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叶青身子发懒的窝在赵礼的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胸口细滑的肌肤,在听到赵礼将关于赵诚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时,满意的笑出了声:“就知道你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看你怎样照顾赵煜,就知道在你的心里,是十分顾念亲情的。”
赵礼难得一时感慨,道:“老九不过是一时之间走了岔路,那天晚上被我们的人抓来时,他已经知道悔改,跪在朕的面前痛哭出声;这让朕想起了年幼时和自己那些弟弟妹妹们相处的情景;那时,大家都心地单纯、无欲无求,后来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生存改变了我们,看着身边最亲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圈禁、赐死,朕的手上已经沾染过同胞兄妹的鲜血,真的不想再沾染更多了。”
听到赵礼这样悲凉的声音,陈叶青心口一揪;不用赵礼说的明白他也能理解,皇位之争该是多么惨烈,那时候为了生存就算是最亲的人挡在面前,为了活下去也必须抬起手中的铡刀;自古以来人们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就是所有权利争夺的悲哀源头;因为不管你愿不愿意,终有一天你总会做一些违逆自己初衷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叶青就抬起头轻轻地亲了口赵礼的下巴,看着他在身体一颤后低下头看他的样子,陈叶青软语说道:“你放心吧,你的苦心相信会传达到诚王的耳中,你不用再纠结了;因为从今往后你身边的亲人再也不会背叛你。”说到这里,陈叶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喜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连身上用来遮羞的锦被滑落都没顾得上,很是欢喜的说道:“对了,今天宗亲府来人说三日之后秀女就会被选送进宫,我已经让人将这批秀女直接送到储秀宫,等三个月后,后宫里的莺莺燕燕便会再次热闹起来;皇上,你的艳福又要来咯。”
说到最后一句话,陈叶青用很是暧昧不明的眼神冲着赵礼狠狠地眨了下眼;可是,他这个媚眼刚抛出去,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脸色一寒,一把就抓住陈叶青的手腕,唰的一下就将陈叶青拖入怀中,然后一个利索的翻身,就将这个撩的他有些炸毛的女人压在身下,低哑着声音,警告意味浓郁的说道:“朕可以问朕的好皇后一个问题吗?”
陈叶青看着要吃人的赵礼,心头警铃大作,“你说!”
赵礼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希望朕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这是什么话?老子弄这么多美人进宫可不全是为了你小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可是为了老子啊!
这些话陈叶青自然是不敢大声嚷嚷出来跟赵礼叫板的,只是瞧着赵礼有着火要烧自己的架势,陈叶青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臣妾自然是希望皇上永远都是属于臣妾的,可是皇上啊,您可是天子,还是个年轻俊美的天子,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女人稀罕着你,默默地想要得到你;所以臣妾就算是想要拦着那也只能是拦得了初一拦不住十五,再说了,后宫大选是祖制,臣妾要是不好好做这件事若是被前朝的谏官们抓住把柄,给臣妾扣上一个妒后的罪名,那臣妾可就要随着大周的历史遗臭万年了;皇上难道希望臣妾被后人指指点点?”
就算是知道陈叶青的话不过是随口说来搪塞自己的,赵礼也是无力反驳;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陈叶青的顾虑,他的话是真的;前朝的那些谏官成天没事干天天把眼珠子往他的后宫里盯,但凡他们这些当主子的出一点错,谏官就能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一通乱骂,骂的时候还是一副趾高气昂、拨乱反正的激昂姿态;历朝历代以来,多少能文能武的皇上不怕自家已经作古的老爷子,偏偏就是害怕谏官们的那张嘴。
要知道文人墨客的那张嘴,酸起人来都不带冒个脏字就能将你全家祖宗八代都问候个遍;皇帝要是听了恼怒起来,下令将他们拖出去斩了,他们还会以此为荣,大有一副‘武死战、文死谏’的忠义之举;届时这件事在被史官骚笔润色一下,这下遗臭万年的可就变成了先是被谏官指着鼻子问候全家祖宗,又被史官暗中踢了一脚的坐在龙椅上气的直冒火的当朝天子;所以,就算是赵礼这样的人物,他平生最怕的敌人跟天底下当皇帝的人都一样,那就是谏官和史官。
陈叶青担心被谏官抓住把柄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妒后,赵礼还是多少能够理解和体谅的。
瞧着赵礼拧着眉心纠结的快要将自己纠结死的表情,陈叶青‘跐溜’一下缩进他的怀里,柔软的手臂揽住赵礼劲瘦的腰,笑嘻嘻的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是臣妾不害怕那些成天找人茬的谏官们,那臣妾也不得不为萧太后考虑一二呀;我就不相信你没听说萧太后从萧家找了一个漂亮进宫啊。”说到这里,陈叶青轻轻地在赵礼的腰上拧了一下,疼的赵礼‘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陈叶青这才舒服了些许,继续说着:“萧玉桃死了,这件事早晚要发生,与其每日战战兢兢地在等待中等着萧太后那个老妖婆出招,咱们还不如打开大门,让她直接放幺蛾子进来;咱们也要看看这只幺蛾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的能将我压倒在地,成为你的新欢。”
陈叶青说的最后一句话典型就是为了气赵礼,事实证明,这小子真的被气着了。
“司马媚,难道朕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值得相信?”
陈叶青看着赵礼那双冒火的眼珠子,偷噎着笑,但是被子下的那只手却不老实起来,趁着赵礼不注意,一点一点的往他的下身移动:“臣妾不是不相信皇上,臣妾只是不相信皇上的……兄弟。”说话间,陈叶青就按在了赵礼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看着赵礼本是冒火的眼珠子一下变的氤氲起来,陈叶青忙抽回手,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见过胆大的,绝对没见过如今这般大胆地女人;赵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绝对不敢相信曾经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小声的女人居然会在如今变的这般妖孽撩人。
于是就见已经在双瞳中氤氲起雾气的赵礼一下就将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搂紧在怀中,一边在她身上点火,一边还咬牙切齿的教训她:“司马媚,朕今天必须让你在床上死上一回,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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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
萧府门前
一辆四人抬着的青帐小轿早已等候在府邸的正门前,几个身着极为考究的丫鬟也在晨露中十分恭顺有礼的守在小轿子的附近,身上粉红色的裙衫就像将要震翅飞翔的小蝴蝶,要多美丽就有多美丽。
而此时的萧府大院中,一个身着掐腰浅黄色长裙的少女如从瑶池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眉目精致如画、身形娇柔似柳般的来到端坐在上位的萧老爷面前,娉婷有礼的盈盈下拜,柔软清魅的嗓音随之传来:“女儿拜别爹爹,望爹爹多多保重身体、福寿安康。”
端坐在上位的萧老爷虽然如今已经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但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和十分精致妥帖的保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只有四十出头,和萧太后极为相似的眉眼中多是沉浮官场多年的精明之色,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儿对他、对整个萧家有多重要,所以就算是以清冷寡义出名,萧老爷依然在自己僵硬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看似慈祥的微笑,道:“意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萧家的希望,进了宫之后好好听太后的话,照顾好皇帝,照顾好你自己。”
萧意垂眸点头,很是一副受用听话的模样。
只是,就是她的这个模样落在萧老爷的正妻王氏的眼里,却是极大的讽刺和不屑:“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怎么想的,玉莲和玉芳可要比这个丫鬟生的贱蹄子身份高多了,怎么偏偏就让这贱蹄子进宫伺候皇上,不让玉莲和玉芳去。”
说到这里,王氏又是一记狠狠地眼白剜在站在下面一副乖觉听话的萧意身上;心里还跟着腹诽道:生母是个贱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贱种;想不明白萧太后怎么就看中了一个贱种,反倒是自己亲生的闺女没这么好的命。
萧老爷毕竟是个眼光还算可以的大男人,一听身边的妻子说出这样不知分寸的话,顿时脸色一寒,连刚才好不容挤出来的笑容都化去了,一双冷目直直的怒视身侧的妻子,怒斥道:“你还有脸说?如果你真的能教育好孩子,玉桃也不会白白殒了命。”
被丈夫提起惨死的大女儿,王氏立刻心口一痛,眼泪珠子再也控制不住的坠下来;心里又不知道将害死她女儿的司马媚咒骂了多少遍。
萧意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爹爹和大娘在争辩,中间连呼吸声都没变一下,一双漂亮灵气的眼珠子平静无波,衬得这娇小玲珑的身子很是端庄娴静。
坐在上位的萧老爷在怒叱完王氏之后,这才又回头看向萧意;当他老辣的目光在盯上萧意那张如古井般丝毫未起任何涟漪的脸颊,在这一刻,他多少能够明白为何太后选择了萧意进宫,而非是王氏的女儿进宫。
“意儿,此次进宫为父也帮不了你什么,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你好生收好;在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要打点,长个心眼让自己好过一些。”
说话间,萧府的关键就将一沓子银票送到萧意面前;看见要将这么多银票塞给这个臭丫头,王氏再次嫉恨上了,刚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当目光接触到萧老爷那双忽然划过来冷厉的瞪向自己的眼神时,王氏立马闭嘴缩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萧意并不造作推脱,看了眼身旁的丫鬟虎妹,虎妹忙上前接过管家递来的银票,跟着就手脚利索的将银票放进了一个稍大的荷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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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离开的脚步真的踏出去,萧意并未像普通人家的女儿那样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自己的家,看向自己的亲人;而是走的从容镇定、毫不回头;晨露,依然在依稀的晨光中还未散去,晶莹欲滴的散落在各个角落;那抹嫩黄色的身影就像是一颗带着力量和热量的小小太阳,正从萧家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冉冉上升!
萧意长这么大,第一次从萧府的大门抬头挺胸的走出来,当她将要跨进小轿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回头的她在这个时候回头张望了一下,平静无波的眼中终于带出了些许涟漪,只是这抹涟漪是比萧老爷眼底深处更加寒冷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