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翰林已经入宫,郝风楼等人还没有到。
朱棣手里拿着的,却是几分从前不太起眼的奏书,所弹劾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什么纪纲建宅子时侵占了邻居的半丈地,什么驸马王宁的家奴在南京城横行不法,还有丘福,丘福的事儿大一些,是弹劾他任用亲信。
其实这些罪名相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这些‘旧事’到了朱棣的手里,他眯着眼,看了解缙一眼,道:解缙,今日的弹劾奏书,你知道内情吗?
解缙不敢怠慢,连忙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朱棣慢悠悠地道:你的意思是,这是郝风楼挑的头?
解缙脸色平静地道:是谁挑头,微臣不敢论断,微臣以为,一个小小锦衣卫千户断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抗旨不尊,也断然不会和翰林编修吵得不可开交,至于事实如何,终究还是陛下圣裁。
解缙的目标显然不是郝风楼,话也讲得很明白,小小千户,为何抗旨不尊?说穿了,无非是背后有人怂恿罢了。
朱棣深邃的目光中掠过一丝了然,他看了这些翰林一眼,苦笑道:依诸卿看,当如何处置?
其他翰林没有擅自发言,解缙想了想道:追查到底?
朱棣淡淡一笑道:是吗?他显然对解缙的意见不甚满意,于是将目光落在杨士奇的身上:杨卿怎么看?
杨士奇其实也算是太子党,他是极力支持太子为储君的,不过他和解缙不同,杨士奇是在朝中支持,公事公办。不如解缙那般与朱高炽有很深的私交。其实这件事,虽然太子没有寻他去商议,杨士奇也很快的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此事若是顺利,太子的地位便可确立,不仅如此,还可以给汉王致命一击。只是陛下会如何处置呢?杨士奇早就在尝试揣摩朱棣的心思,沉吟良久,道:陛下,这件事没有必要追究。
哦?朱棣对杨士奇来了兴趣。淡淡地道:你继续说下去。
杨士奇道:陛下,这件事断不能彻查清楚,越是追根问底下去,对朝廷有百害而无一利,至于……如何惩处。却还要陛下另辟他途。
他的话很隐晦,但是朱棣却是深以为然。这件事不能彻查。意思就是说,越是往下查,最后就可能牵出皇子丑闻,皇子们争权夺利,纵容下头的人对立,这本就不是什么体面光鲜的事。所以要处置这件事,就该找其他的办法,而绝不能在这件事做文章。
朱棣也确实是打算这样做的,否则也绝不可能去找其他的奏书出来。他纵是要整人,也不能以这个名义来整。
朱棣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
解缙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侧目看了杨士奇一眼,露出几分不满。
片刻之后,有太监进来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千户郝风楼到了。
朱棣抬抬手:叫进来说话。
纪纲不安地和郝风楼一道进了这里,他左右四顾,见许多近臣都在,更知道今日这事不简单,只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了退路,乖乖地行了个礼,道:微臣纪纲,见过陛下。
郝风楼亦是道:微臣郝风楼,见过陛下。
朱棣的脸色阴沉,冷冷一笑道:纪纲,你可知罪?
纪纲连忙拜倒:微臣死罪。
朱棣脸色冷酷,拿起一份奏书来,道:上月,有御使弹劾你横行不法,收受贿赂,欺凌百姓,这些事可是有的?
纪纲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他当然清楚,这些事无论是捕风捉影也好,是真实存在也好,陛下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么无罪也就成了有罪。也就是说,自己有罪没有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去想。
而现在,纪纲有一种在劫难逃的预感,因为陛下决定对他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