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政进殿,朱棣此时正在交代几个大臣事务。
他倒是不避讳郝政,继续道:“河南的灾情刻不容缓,事急从权,那些受灾的百姓是何其的艰辛。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这是诗经中的话吧,农人辛苦啊,七月要冒着烈阳耕种,九月妇女就要开始做衣衫,十一月以后进入寒冷冬天,许多人连粗布衣衫都没有,如何挨过年关?而眼下偏巧又遇到了灾荒,朝廷若是不赈济,那朕养士何用?杨荣的这份章程倒还算中肯,许多赈济的法子也显得很老道,他虽是翰林,却比户部那些大老爷要务实得多,朕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民可欺却不可衣食无着。平素你们这些人上瞒君上,下欺黎民倒也罢了,百姓们咬咬牙也能挺过去,可是眼下灾情如火,缺衣少粮,再拿不出办法,这就是官逼民反了。告诉户部,再难也得按着这个章程办理,朕不管这些,办不成就滚吧,国子监这么多监生,天下这么多举人,难道就不能选拔出来?太祖皇帝当时,也不曾听说过这大明朝的官没有人填补,户部尚书夏元吉人是忠厚的,就是太因循守旧了,不能如此,断不能如此,户部掌的是钱粮,管的是天下的生计,不能什么事都非得按章程办,钱粮不足就想办法挪一挪嘛,比如给藩王和勋臣的岁俸就可以暂时挪借嘛,难道这些人会饿死?朕看不会,就这么着吧,把朕的话记牢,再不可糊涂了。”
几个官员连连点头,乖乖的告退而去。
朱棣端起案上的茶盏。不由得意的笑了:“呵……这些家伙,真当朕是大老粗,朕就不会引经据典?”他顿了顿,随即朝郝政道:“郝爱卿,想来是等急了吧。”
郝政道:“微臣不急,正好看看陛下如何理政。”
朱棣笑了,道:“过几日,你就要去安南了,安南那边恰好有一份捷报来,沐晟这先锋副将带兵恰好大破安南军马。斩首三千余,安南大败,估摸着是要求和了,不过……”朱棣冷笑着继续道:“朕有这样容易哄吗?不听话,就要将他一巴掌打到倒地不起。哪里有等他见势不妙就想苟且的道理?因此各路大军依旧还要进击,不灭胡氏。誓不还师。你这游击将军干系也是重大,负责的乃是粮道的安危,切不可大意。”
郝政道:“微臣敢不尽心竭力。”
朱棣喝口茶,道:“单尽心竭力不成,你终究是第一次上阵,忠心是有。报效之心也有,可是你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多看一看,多学一学。瞧瞧别人怎么做,这兵又当怎么掌,这里头牵涉的可不是小事,不过朕会给你安排副手,你多听取他的意见,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朕今日喊你来,倒是有事和你相商,你们郝家也算是忠良之后,昨夜你们父子护驾有功,皇后对你们很是感激,如今朕和皇后都抱着知恩图报的心思……”
郝政谨慎地道:“微臣岂敢。”
朱棣摇手道:“你不必急,先听朕把话说完,皇后呢,对郝风楼很是喜欢,这也算是缘分吧,因此颇有点收郝风楼为义子的心思。自然,朕知道你郝家是三代单传,自然不敢教你们郝家无后,因此便有个折中的法子,便以岐阳王李文忠的先例来处置,郝风楼继续姓他的郝,朕给他赐个朱姓,这是入宗令府银册的名号,可是你们的香火自然还是你们家的,朕不夺人之美,你还是他的爹,朕是他的义父,如何?”
郝政呆住了,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是天上掉馅饼啊,只是事发突然,倒是使他一时不晓得如何回答的好,嘴唇蠕动了一下,愣是发不出声。
朱棣笑道:“这毕竟是大事,你若是一时不能决定,朕也不强人所难,你可以想一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再给朕一个交代。”
郝政二话不说,拜倒在地,道:“犬子何德何能,承蒙陛下和娘娘如此厚爱,莫说是依旧保留姓氏,纵是微臣老无所依,这等恩泽亦是不敢不受,陛下……微臣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郝政说话的时候都有点颤抖了。
养子啊,郝政当然晓得,这是大明朝,在这大明朝总是内外有别,外臣再如何厉害,终究是外人,你便是再如何厉害,除非有徐达那般的功劳才能勉强在死时挣一个王爵,可是作为养子,可就轻易得多,再有领兵在外的大将,难免受人怀疑,可若是养子,谁敢说什么闲话?这里头的道道,谁都看得清楚,即便是为了儿子的前程,郝政也一万个答应。
朱棣精神一振,道:“这就好极了,那么待会儿朕便命郝风楼去认亲,他人在外头罢?你去请他来。”
郝政犹豫了一下,道:“那么,微臣就告退了?”
朱棣点头:“去吧。”
郝政立即出去,便看到郝风楼有点不耐烦的侯在外头,郝风楼见他出来,连忙凑上来道:“爹,陛下说了什么?咱们的护驾之功有没有提?”
郝政捋着胡须,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道:“爹一时也说不清,总之,爹被震撼到了,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你自己进去,好生在君前奏对,不可胡闹,收起你那尾巴翘到天上的得意劲,知道了吗?”
没来由的泼了一盆冷水,这前呼后拥的新郎官劲头还没过呢,郝风楼立即夹着尾巴,乖乖的道:“父亲大人教诲的是,儿子进去了。”
郝风楼步入暖阁,他的眼尖立即看到朱棣的腰下部分凸起一个巨大的‘圆柱’,忍不住心里说,好大的‘凶器’,皇上果真是时刻佩戴着他孝敬的礼物啊!想到这里,郝风楼不由又得意洋洋起来!
朱棣见郝风楼总是盯着自己来看,忍不住道:“你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