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也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郝风楼吃了口茶,道:“程大人但讲无妨。”
程县令道:“侯爷,既然是避难,让他们入了关,就得把人留下,人留了下来才有好处,假若战事一平,这人又走了,又有什么益处?”
“这一年,说实话,流官们把交趾闹得不轻,要长治久安,下官以为靠朝廷的命官是不成了,只能靠郝家,靠谅山,只有让这谅山成为安南的升龙,成为大明的苏杭,使人流连忘返,让那些交趾的士人、儒生、商贾和豪族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在谅山,这交趾才有希望。否则任由这般闹下去,今日平寇,明日又反,反反复复的便后患无穷,朝廷失去交趾,那是迟早的事。说来可笑,下官又何尝不是流官?下官之所以把事态看得清,并非是下官有什么慧眼,而是下官在职的是海防,和他们不同,这里毕竟是封地,下官得按着侯府的规矩来办,这才置身事外,能看清同僚们的丑态,有闲去把眼睛看远一些。”
郝风楼的手指抚摸着案牍,不断点头,道:“程大人说的有理,人啊,就是不要牵涉到利益,否则再聪明的人也会糊涂,有的人是真糊涂,有的人是装糊涂,听了程县令一席话,令本侯受益匪浅。”
一阵寒暄,自是送客。
这程县令出来的时候,猛地拍额,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今日的话实在说多了一些,旋即他苦着笑摇摇头,自在这海防上任,要提防上司,要戒备同僚,憋了一肚子的话,如今全部发泄了出来。
“这样也好,提醒一下这位侯爷。让他早作提防,也算是为朝廷效命了。”程县令唏嘘一番,佝偻着身子钻进了轿子。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显出几分寂寞。
他是建文初年的进士。只是可惜排名落后,户部观政一直不受人待见,此番调来这里也有被人排挤的意思,可是到了交趾,入目所及,触目惊心,使他既有几分人微言轻的惆怅,又有几分忧虑,而如今且看那海防侯怎么做了。
“起轿,回县城去。”坐在轿中的程县令深深地看了晚霞一眼。放下了轿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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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依旧还坐在厅中,茶已经冷了,但那程县令的话倒是令郝风楼突然有了那么点儿眉目。
这交趾乱就乱吧。对于这一次大乱,郝风楼早有准备,要根本解决安南的问题已经不再是武力所能解决得了。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事就交给朝廷去头痛好了。而郝家在这次动乱之中非但不能动摇,反而要继续稳固自己的力量。
郝风楼琢磨片刻,便不再犹豫,命人拿了笔墨,正要修书,可是旋即一想,却又摇头。道:“来人,备马回谅山。”
这样的大事不能假手于人,郝风楼陡然感觉到,这对谅山对郝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抓住这次机会。郝家才是真正的世镇交趾,才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几乎是连夜,郝风楼带着数十个护卫出发,从海防到这谅山并不远,可是道路却是难行。官道还未修葺完毕,所以足足花费了一夜的功夫,直到次日正午时分,郝风楼才抵达侯府。
“叫人,把侯府所有说得上话的人叫来,还有席县令也一并叫来。”
郝风楼吩咐下去,不顾疲倦,径直往里厅走。
郝政早被惊动,自是出来,郝风楼连忙行礼道:“父亲大人。”
郝政朝郝风楼苦笑道:“你也知道了?哎,坐下说话。”
郝风楼依言坐下,见郝政神色不好,不由叹道:“父亲大人,料来也得知了消息?”
郝政捋须道:“怎么可能不知?这么大的事,想不知道也难,为父一直都怕啊,怕就怕这消息传来,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也罢,为父眼下正在撰写奏书,这安南的种种乱局,今日非要畅快淋漓的奏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