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上来,分发给周彪人等,朱棣亦是端起一盏,一口饮尽,笑道:“都喝了,喝干了,再来回话。”
大家倒也没有迟疑,纷纷将酒水下肚。
直到这时,朱棣才慢悠悠的道:“朕这个人呢,素来敬重英雄,但凡遇到了壮士,就不免让他们陪朕吃几口酒,说几句话。可是啊,今日呢,只怕却是不能如愿了。”
朱棣淡淡一笑,道:“不是朕不想,而是有些事,朕不得不处置。”
“方才有人将我朱家,比作了周王室,周王室得天下八百年,历朝历代,谁能比拟?”
朱棣说罢,看向了刘斌。
刘斌一看朱棣称赞周彪等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了,只是此时此刻,他哪里敢说话,只是乖乖的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朱棣继续道:“郝风楼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朕下旨,令郝家于谅山建藩,为的,便是教这郝家世镇交趾,这交趾新附之地,前两年,接连叛乱,使朝廷焦头烂额,郝家坐镇在那儿,要稳住交趾,就免不了要练兵,如今这兵倒是练出来了,实在让朕大开眼界啊,郝风楼,你起来……”
郝风楼起身,道:“谢陛下恩典。”
朱棣却是笑了:“你不该谢朕,是该朕谢你,你们父子二人,将这神机卫练到这个地步,可谓是登峰造极,无以伦比。有这神机卫在交趾,这南疆。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现在,却有大臣指责你们练兵练的太好,刘爱卿啊刘爱卿。你既身为兵部侍郎,却出此言,莫非是要让朕不信不义么?假若今日,朕受你的蒙骗,当真起了疑心,那么自此之后,谁还肯为朕效命。谁还敢尽心竭力?你是读书出身,那些大道理,比朕懂。可是却又为何。如此居心叵测,好,好的很哪,来。起驾!”
朱棣说罢。拂袖而去,无数的内官和侍卫,忙不迭的尾随而去。
这一下子,倒是让人傻了眼,这天子说走就走,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其实许多人和天子打多了交道,多少摸清了天子一点儿脾气,若是这个时候。他再狠狠痛骂几句,或许这事儿。也就完了。可是说走就走,事情就未必有如此简单。
秋后算账,可是老朱家的传统。
刘斌方才听到训斥,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顿时明白,自己是彻底完了,此时皇上倒是没有成为孤家寡人,而自己,反倒要称孤道寡了。他依旧还跪在地上,天子已是走远,可是其他人,包括几个和他素来交好的同僚,竟个个都像躲避瘟神一般,大有一副割袍断义的意思。
至于其他人,冷嘲热讽的有,瞧热闹的有,装作漠不关心的也有。
只有那赵王尚处在震惊之中,口里反反复复的念叨:“赢了,这就赢了……呵……赢了啊,赢得是神机卫……”
这时候,大家都回过了神来,郝风楼也从那份狂喜之中渐渐冷静,他心里还在琢磨,陛下为何不在这儿做个了断,却又为何突然甩袖而去,这么做,许是有什么深意。
可是眼见赵王现在还在恍惚,郝风楼才关注到这个好朋友了,什么是好朋友,什么是真金不怕火炼,这便是了。神机卫的事,是郝风楼的事,可是赵王这个好兄弟呢,在自己都已经兴头过去的时候,居然还沉浸在其中,可见赵王的感情真挚。
郝风楼不由感叹,人生得遇如此知己,似乎也没有遗憾了。
任何时候,天子都是主角,这主角一走,其他人自然而然,也就纷纷散去,神机卫和骁骑营也都各自收队,许多人看郝风楼的目光复杂。
郝风楼和赵王一道下了城楼,自然出宫,鸿胪寺和北镇府司距离并不远,所以二人骑着马,却并不快行,晃晃悠悠的过去。
一路上,朱高燧似乎都没有醒悟过来,显得心不在焉,郝风楼则是安慰他:“殿下,咱们赢了,你和陛下的赌局,也赢了。这胜败乃是常事,赢了就赢了,为何殿下还是如此失魂落魄?”
朱高燧回过神,哎呀一声,忙道:“是啊,咱们赢了,赢啦,我很高兴,很高兴,不成,我得回去饮酒,得好好庆祝一番。好啊,太好了,赢了,高兴,真高兴……”
这家伙,已是疯了……
郝风楼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索性不再理他。
先到了北镇府司,郝风楼下马,那朱高燧笑吟吟的道:“我也走了,你好生办公吧。”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殿下且去。”
朱高燧似乎是琢磨什么,欲言又止,并不肯拍马走开。
郝风楼只得道:“殿下似乎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