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一把抓住梅子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梅子吓得脸色发白,愣了一下才回道:“小,小姐没事,还是小姐打发我回来找夫人的,小姐说,夫人能够救落水之人……”
一听满儿没事儿,邱晨略略松了口气。再听到梅子说回来找她的缘由,不由苦笑不得起来。
她在刘家岙的时候救过二魁家的石头一次,没想到被满儿记住了,这是打发梅子过来叫她去救人呢!
不管梁国公二少爷梁程如何不成器,二奶奶田氏如何,玉儿一个两岁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邱晨却不会不理会。能不能救了她不敢打包票,但至少要赶过去看看。
救人如救火,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邱晨身上就穿着一件樱草黄暗花窄腰上襦,一条天蓝色暗花百褶及地长裙,都是半旧的居家衣裳,头发就简单地用一支长黄梨木云头簪挽在脑后,其余半点儿首饰不沾,浑身上下素净的有些过了。只不过,这会儿邱晨却根本顾不及打理服饰仪容,招呼青杏一声,青杏很熟练地跑进西里间背上邱晨的医药箱,追上邱晨,跟着梅子快步出了梧桐苑,径直往后园奔去。
进了后园,踩在石子儿铺砌的甬道上,邱晨觉得脚心硌得生疼,这才发现,急着出门连鞋都忘了换,在屋子里她穿的是软底绣花鞋,薄薄的鞋底舒适柔软,可踩在石子路上就硌得慌了。
即使如此,邱晨也没耽搁,忍着脚底的疼痛飞奔过去。
“夫人,这边!”梅子在前边带路,率先跑上那一处拱桥。
顺着这条路过去,就是那日宴客的临水敞轩了,难道孩子们是在这里玩耍,玉儿不慎落水的?
拱桥修的较高,跑到桥拱之上,果然就看到了敞轩那边的湖边挤了一大堆的人,她目光匆匆瞥过湖面,看到湖面上已经没了人……如此,玉儿应该已经救上来了吧?而且,应该是刚刚救上岸,不然,不会仍旧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那一群人挤在一起,外围只能看到许多丫头婆子,还有一些家丁护卫之类,却看不到哪个主子在里头,更看不到阿福阿满的小身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人多嘴杂,又隔着一段距离,邱晨也听不出那些人在说什么,只不敢挺步,急急忙忙跑下拱桥,在最后两个台阶处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跌了出去。
“夫人!”青杏紧跟在邱晨身后,再后边是含光。
青杏惊呼一声,没有反应过来去扶邱晨已经跌倒了,含光则是因为隔着青杏,也没能赶上前施救,还好邱晨下意识地身体反应还算灵敏,手臂伸出来,撑住了上半身,只是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登时一阵钻心的疼。
两个丫头急忙上前搀扶,青杏急声询问:“夫人,您怎么样?摔到哪里没有?”
含光却没有开口,只告了声罪,就伸手去摸邱晨的小腿骨……
邱晨挥挥手,将两个丫头阻住,白着脸道:“不妨事,不妨事,就是磕到膝盖了,顶多磕破点儿皮,骨头没事……”
青杏一听着急了,还要说什么,邱晨摆摆手,瘸着腿走了两步适应了一下,就又加快脚步往湖边的人群处赶去。
到了这里,已经不用梅子引路了,刚刚邱晨摔倒,也把小丫头吓坏了。若说夫人受了伤追究责任的话,跟在夫人身后的青杏含光有错,她的错就更大。当时她就在夫人身前,听到身后动静不对,却没有去扶或者用身体阻拦,而且,因为反应错误,她还往旁边让了让……小丫头越想越怕,几乎要吓哭了。她当时真不是故意闪开让夫人磕到的,她只是以为夫人心急赶得快,她是怕挡了夫人的路才让开的。
邱晨这会儿没精力理会梅子如何,青杏和含光自然也没工夫理会她,看着邱晨急匆匆赶过去,两个人也紧追上一步,分左右将邱晨护住。
刚刚摔了一下就是她们大意了,没有伺候周到,若是再让夫人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不用主子惩罚,她们自己也过不去了。
邱晨没有理会丫头们如何,急匆匆跑过竹丛和叠石,已经跑到了人群的外围,就听到几个站在外围看热闹的婆子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今儿这事儿可有热闹看了,那个怎么说也是乡下来的,还是带孩子的寡妇,可也太眼中无人了!”
另一个紧跟道:“怎么不是,鼻孔儿朝天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放两个野崽子出来祸害人……好了,居然把二爷家的小小姐推到水里去了……”
听到‘乡下来的’‘小寡妇’几个字眼,邱晨已经知道这几个婆子说的是谁了。只不过,这会儿她不想搭理这几个碎嘴婆子。可一转眼,居然说阿福阿满是‘野崽子’,还说是阿福阿满将玉儿推下水的?!
怎么可能?
满儿那么小的孩子还惦记着打发梅子回去叫她来救人,怎么会是他们将玉儿推下水去的?
满儿是活泼调皮些,却绝对不是不知好歹的孩子。更别说一向懂事乖巧的阿福了,更不会将一个小小的两岁孩子推下水!
邱晨已经越过了两个婆子,听到这里,倏地转身,一把揪住刚刚说嘴的婆子,眯着眼睛盯着她道:“你说谁将玉儿推下去的?嗯?”
“啊?大奶奶……奴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奴婢也是刚来,啥也没看到!”那婆子一眼认出邱晨来,立时吓得白了脸。
这些深宅大院中的丫头婆子们,衣食无忧,活计又大都不累,闲着无聊,说人说事自然就成了她们最热衷最广泛的消遣方式。只不过,躲在背后说是一回事,正说着别人的坏话,却被人当面捉住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这人还是主子,还是个传说很是有些手段的主子!
邱晨这会儿哪有功夫跟她们瞎耗,回首吩咐一声:“将这两个非议主子的恶奴看起来,等我处理完了这边儿的事儿再来处理她们!”
“哎哟,大奶奶饶命,我们可是六姨娘屋里的人……”一个婆子还想报出主子的名号以求脱身,含光却根本不给她反应的余地,冲上来一伸手,她的下颌就被拿了下来,晃晃荡荡的只能发出啊啊哦哦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三两下子,含光就把两个嚼舌头的婆子解了腰带捆成了粽子,下颌拿掉,只能发出哎哎啊啊的叫声,挤做一堆,被扔在道路一旁。
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外围人群的注意,这些人回头看过来,恰好看到含光一个人三两下子就将两个粗壮婆子摘了下颌捆成了粽子状,一个个不由地又是疑惑又是惊骇起来。
邱晨吩咐一声,根本没多停留,径直往人群里走进去。
刚刚只知道玉儿落水,她是赶着来救人的,可听了两个婆子的话,她却知道自家儿子女儿被人误解、甚至可能是栽赃了,她又怎么能不急?
一想到两个孩子好端端地被人诬蔑,甚至栽了赃,还指不定怎么委屈怎么害怕怎么无措……她就恨不能一下子飞到孩子们面前,将他们护进自己的怀里。
好在,经过含光的狠辣手段,那边好些人看到邱晨冲过来,下意识地就往两边避开去,倒是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不用她再去挤开人群了,寻找道路了。
外围看热闹居多的人群避开来,邱晨顺利地走过去,也终于看清了被人群围在中间一些人。
没看到阿福阿满,她却看到了两个嬷嬷和阿福阿满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其中两个丫头浑身几乎湿透……而她们对面,田氏带着两个婆子跟阿福阿满这边对峙着。就在田氏身后,一个婆子用一个披风裹着一个小小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也有戒备的目光盯着阿福阿满这个方向。
“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把我梁国公府的孙小姐推进水里,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么?”一个婆子厉声指责道。
田氏也跟着怒声道:“你们想谋害玉儿性命,其心何其歹毒……”
邱晨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喝道:“二奶奶,你说谁要谋害你家玉儿的性命?可有证据?”
这句话虽然放大了声音,语气却很平静,打断了田氏的指责诬蔑,同时也吸引了在场的诸人目光。
邱晨神色平静,但脸上一贯挂着的淡然温和的微笑却敛了去。她静静地看着田氏,然后转开目光,透过闪开的人群缝隙,看到了两个站在丫头婆子们前头的阿福阿满兄妹俩。
“娘亲!”阿满叫了一声,朝着邱晨跑过来,一把扑进邱晨的怀里,搂着邱晨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邱晨抱紧阿满,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一边直起身慢慢走过去,走到阿福的身边,伸手也搂了搂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刚刚那一刹那,透过人群看到两个孩子,虽然都挺直着腰板儿,没有哭没有退缩,可那抿紧的唇角和微微涨红的脸,却说明了两个孩子的委屈和忿怒。
阿满窝在邱晨的颈窝里,一声不吭,不过片刻,邱晨就察觉到了颈窝里一片湿热,还有怀里小身子微微地颤抖……孩子无声的哭泣,让邱晨的心仿佛被揪扯着一般,生生地疼起来,但是她却还要压制着自己的忿怒,努力保持着理智和冷静。
面对邱晨的质问和目光,田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她身旁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却尖牙利嘴道:“这还用什么证据?我们小小姐就在这里玩耍,是你那两个孩子不让下人跟上,单独带着玉儿到了水边儿……之后婆子丫头们再看到就是小小姐落水了,不是他们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