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也红了眼,宜萱这都被磋磨的失了人形了,这才几天功夫啊?翟家那个死老太婆这是要磋磨死宜萱么?原来,她虽然生气那个翟家大少,却还想着帮着宜萱继续过日子,毕竟有儿有女的了,这个社会又是如此,女子出嫁想要离婚非常难,而且之后还会遭受社会的种种非议……日子比寡妇更为难过。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两种离婚途径和离和义绝都只是结束夫妻关系,而子女都被视为是夫家的,母亲是没有权利带走的。在这一点上,还不如寡妇……寡妇至少能够带着自己的孩子。
宜萱那么疼爱孩子,让她抛开孩子离婚,显然不现实。她再怎么想得开,也舍不下自己的孩子。
但如今看着情形,翟家竟是抱着磋磨死宜萱的打算么?真是如此的话,邱晨一生气之下,真想弄个什么法子,帮着宜萱跟那一家人分开算了……和离、义绝不行,那个翟大公子外任期间,一个意外、一场疾病没了也很正常。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邱晨惊愕于自己居然起了杀人之心……将一瞬间的愤恨冲动压下去,邱晨转转眼睛看着周围垂首侍立的婆子丫头,特别是翟家和邵家的下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邱晨抹去眼角的湿润,上前拍拍宜衡的肩膀笑着劝慰道:“二妹妹和四妹妹有什么话进屋说去,这会儿外头的风还冷着呢,站在这里别伤了风!”
宜衡抬眼跟着邱晨的示意,看了看宜萱身后两个面生的婆子,了然地点了点头,强撑出一抹笑来,扶着宜萱道:“看我,几日不见二姐姐就失态了……走,二姐姐,大嫂给咱们备好了春饼,咱们进去吃着饼再慢慢说话!”
另一边,邱晨笑着吩咐身后的林氏和青杏:“你们引着跟两位姑奶奶来的人去歇歇去!”
跟宜衡来的婆子丫头连忙笑着答应着,宜萱身后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饼脸的婆子堆起一脸的笑,上前一步,来到邱晨面前曲膝道:“大舅太太,我们太太吩咐我们跟着大少奶奶,我们可不敢偷懒……”
邱晨脸上的笑意盎然着,抬手却是一巴掌,响亮地扇在婆子脸上,打的那婆子头猛地一歪,身子一趔趄,差点儿摔出去。
醒过神来,捂着脸,瞪着眼睛盯着邱晨道:“大舅太太,您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邱晨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盯得那婆子目光都虚虚地游移起来,邱晨声音不大,却绝对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什么时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跟主子称呼你‘你’‘我’了?你们翟家号称书香门第,就是这么任由下人猖狂无礼,没有上下,罔顾礼法的?”
那婆子瑟瑟地颤抖起来,被邱晨的目光逼视着,一寸寸矮下去,却又不敢怨恨着,抬眼看着邱晨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跟她一起来的婆子窜上来,一把将她按住,噗通噗通一起跪了下去,连连磕着头求饶道:“大舅太太恕罪,大舅太太恕罪,奴婢们也是看着大舅太太慈和宽厚,这才放纵了,以后再不敢了!”
邱晨气极反笑,盯着两个跪伏在地的婆子道:“我纵容你们无礼无状就是慈和宽厚?我不纵容你们这起子恶婆子就是我刻薄寡恩?呵呵,果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奴婢,这是变着话儿地骂我呐?啊?”
那俩婆子被邱晨一番话质问的不敢再接话,只连连磕着头请罪。
邱晨脸色铁青着,也不看两个磕头的婆子,转头看着另外两个跟着宜萱回来的丫头,脸上仍旧含着笑,转着眼找到陈嬷嬷和林嬷嬷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去接二妹妹和孩子们来过节的?怎么只接了二妹妹一个回来?”
陈嬷嬷和林嬷嬷也收拾了平时的随意,恭恭敬敬曲着膝,由林嬷嬷回话道:“回夫人,奴婢们到翟家如实传了夫人的话,是翟家老太太疼惜表小姐和表少爷,不舍得表小姐和表少爷跟来!”
邱晨不等林嬷嬷话音落下,就笑了起来:“翟家老太太这是怕我这个大舅母苛待了表小姐和表少爷么?”
林氏抿着嘴不说话,这话不是她需要回答的。
那两个磕着头的婆子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凛,连连磕头道:“大舅太太,您误会了,我们太太是心疼小姐和少爷奔波,又想着春季时气不好,这才没让小姐和少爷跟来!”
“哦?时气不好?来回奔波?怎么说都是我这个大舅妈想着法子害自家外甥外甥女是吧?”邱晨脸上的笑容敛了去,不疾不徐地冷嘲道。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再接话,只慌得磕头不迭,再不肯开口。
邱晨眯着眼睛盯着跟前两个磕头不停的婆子,回头朝着陈氏、林氏道:“将她们给翟老太太送回去,替我跟翟老太太好好陪个不是,我这郡主虽说是皇上封的,毕竟是村里出来的,没有翟家书香门第懂规矩,这性子也火爆粗陋,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的,就跟翟家老太太说,我是个村生村长的粗俗人,长这么大了,性子也定了,也改不了了,有什么无状失礼之处,翟家老太太是那知书达理的,必定能够包容宽宥着,不会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的!”
陈氏和林氏连忙垂手答应着。
邱晨又道:“跟翟家老太太说,我想三个孩子想的紧,老太太一定能够体谅我这舅母想外甥的一片心,你们一路上也要好生伺候着,万不可让孩子们受了寒伤了风,否则,我可没办法跟翟家老太太交待!”
陈氏和林氏连声答应着,好声好气地扶了两个翟家的婆子,就着刚停下没多久的车子,出了靖北侯府,一经直往通州去了。
邱晨发作了一通,转回身,一脸的笑地招呼着青杏好生招待宜衡宜萱的丫头婆子,自己跟宜衡一左一右扶了宜萱坐了暖轿,往后头去了。
进了沐恩院,坐在暖暖的炕上,又接了丫头们送上来的热帕子擦了手脸,宜萱和宜衡才愣怔怔地回过神来。
宜衡看看面色仍旧憔悴却渐渐有了几丝血色的宜萱一眼,转回头看向邱晨,期期艾艾道:“大嫂,就这么打发那俩婆子回去……好么?”
邱晨接了丫头们递上来的红枣莲子茶递了一杯到宜萱手中,又接了一杯递给宜衡,笑着道:“怎么不好?你是怕你二姐姐回去,更受那老虔婆磋磨吧?”
宜衡略略有些不自在,却仍旧点点头:“姐姐毕竟是人家的媳妇,那,那老太太仗着一个‘孝’字,就能让二姐姐有吃不完的苦!”
说着,转眼看着宜萱憔悴的脸色,短短十几日功夫,连眼睛和两腮都塌陷下去了……不由又是一阵悲伤,泪水无声无息地又淌满了脸。
宜萱倒是平静了许多,见妹妹如此,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抽出帕子给宜衡擦着泪水,一边劝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了,如今都这样了,再……还能怎样?”
邱晨看着这姐妹俩一个哭一个劝的,重点观察着宜萱的表情,看得出她虽然受了磋磨,或许对丈夫也失望也伤心,却显然没有动离婚的心思……这种事就只能看当事人的想法意愿……那么,她们这些想帮忙的人就只能想办法给她兜着这个婚姻,让她以后尽量少受气……既然如此,手段办法就不能太过激烈。
看着姐妹俩都有些担心的样子,邱晨笑着宽慰宜衡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
说着,目光却看向宜萱,宜萱跟她对视片刻,扯着唇角笑了起来,也宽慰着宜衡道:“是啊,大嫂说的对,翟家几代积累,读书科考,想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重新回到朝堂上来么?那么,他们也就这么使点儿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磋磨磋磨我,还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
说着,宜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两分,但眼底的悲哀却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出来。
邱晨看着心里也酸涩着不好受,是个女人都不希望,丈夫是因为想要升官发财才勉强应酬自己的吧?是个女人都希望男人是真心爱着自己,而不是因为其他外部因素对自己好……
顺下眼睛,将自己眼中的叹息掩了下去,邱晨抬眼看着宜萱宜衡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摆了饭吃着慢慢说……孩子们要来,怎么也得傍晚了!”
宜萱宜衡点头应承着,邱晨一声吩咐,丫头婆子们将早就备好的饭菜端上来,摆好。
邱晨跟宜萱宜衡随意坐在炕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有些没心没绪地吃了二月二的春饼。
撤去残羹冷炙,丫头们上了茶,邱晨走到外屋,询问了一声,得知秦铮带着昀哥儿和宜衡家的两个孩子在半亩园吃的玩的都好,也就放了心,转回来,宜萱宜衡挨着坐在炕上,靠着大迎枕说着话。
邱晨也脱了鞋上炕,拿了一只大迎枕靠着,舒展着双腿,拿了两条薄被给三个人盖了腿,慢慢地说着话。
“四妹妹,翟家老太太如此,咱们再没个表示,她们不但不会收手,一定还会变本加厉地对二妹妹……所以,今儿发作是必须的。我打发人去接孩子们,她放人,就让你二姐姐和孩子们暂时在我这里住着,至少不用再回去挨磋磨;她若不放人,那我就亲自去一趟,看望看望老太太去……”
宜衡听着放了心,连连点着头,脸色微红着道:“大嫂,我是太担心二姐姐……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邱晨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事儿,我们都是为了你二姐姐,商量着来,没什么抱怨埋怨的,你不用在意那些!”
宜衡明显地舒了口气,转眼看向宜萱,姐妹俩自小相依为命长大,目光交汇已经了然了对方的意思。
邱晨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中,笑笑道:“这件事,我跟四妹妹都是帮忙的,还要看二妹妹心里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