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之山融合了拒梦鼎的四足,下半身带着一些鼎身的残片,一边喷火,一边摇摇晃晃地向断流城走去,每一步都踩出深深的脚印,震得百里以内的地面发颤,它像一头刚从围攻当中逃出来的野牛,伤痕累累却横冲直撞,不管是地上的妖兵,还是空中的道士与妖术师,都要避其锋芒。
“天呐,这是妖术?还是它真的活了?”棋山道士杨青元吃惊地大叫,“咱们挡不住,要输!”
小青桃早已用谷海宝珠试过,五十几名吸气道士的法力对妖火之山造不成任何伤害,“怎么办?”她也大叫,觉得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由于四足妖山的搅动,道士四周的包围圈陷入混乱,这是他们退出战场的大好机会。
“跟我来!”杨清音带头飞向北方,道士们紧随其后,杀死数名妖术师,突出重围。
杨清音转过身,向四足妖山射出一只火球,“继续攻进,把它引过来!”
道士们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宁可让四足妖山直接跨河前往东介国,也不能让它碾过断流城,于是众人且退且战,法术不停地飞向妖山,希望能让它改变路线。
四足妖山不在乎这点挠痒痒似的攻击,仍然直奔断流城。
辛太傅远远望着妖山,战马惊恐地原地踏步,若不是被缰绳束缚,早已撒腿逃亡,他心中的惊恐也与马匹一样,束缚他的缰绳只有正帅职责和对王室的忠诚,可妖山每迈出一步,这种束缚就减弱一分。
“大势已去。”他说,彻底死了心,向身边的符箓师下达最后一道命令,“全军转攻妖山,将它拦住。”
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符箓师却只是稍作犹豫,马上向前线传出命令。
辛太傅调转马头,向断流城驶去,他要抢在四足妖山之前过河,跑出几十步之后,他停下了,发现卫队没有全部跟上。
他再次转身,五百余名将领和卫兵,居然只跟上来数十名,其他人停在原地不动。只留给他直立不动的背影,一付破釜沉舟的架势。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西介**队的确发挥出超乎想象的战斗力,但事实差距摆在那里,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慷慨赴死而改变。
这世上愚蠢的人总是比聪明人多,辛太傅无意劝说任何人改变主意,他的几名儿孙和亲信都跟他是一条心,这就够了,至于有一名孙子自愿留下。这是他承受得起的损失。
五十多人骑马驰入断流城,剩下的四百多人,包括传送命令的符箓师,互相看了看。向南方战场驶去。
战斗已近尾声,慕行秋站在跳蚤背上来到一处土堆上,遥望那个慢慢逼近断流城的四足妖山,就是它令这场艰苦取得的胜利几乎失去了意义。
亲兵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只剩下一半人,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坐骑,手里握着的兵器五花八门。不知是从哪个死者手里夺来的。大良沈休明浑身沾满了血迹,发现自己还活着,感到十分高兴,气喘喘吁吁地解释:“……你也体谅一下我、我们……不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麒麟骑啊……”
慕行秋没吱声,一动不动地望着四足妖山。
公主来了,在卫兵们的严密保护下,她与妖兵几乎没发生过接触,可是也免不了沾染大量血污,盔罩后面的声音显得比平时低沉,“辛太傅要咱们向妖山进攻。”
慕行秋转身望了一眼战场,尸横遍野,个别地方还有战斗,仍能保持站立姿势的士兵不过两三千,马匹不过数百,损失实在太大了,他所激起的疯狂斗志已经消失大半,透支体力的士兵们很难再经受另一场战斗。
“让他和他的命令去死吧。”慕行秋说,摘下头盔,扔在地上,解下一件件甲衣,也都扔下,“集结队伍,救治伤者,防备飞妖的进攻,然后停在这里。”
“妖山怎么办?”公主也知道再次进攻是自寻死路,可她站在王室的立场上认同辛太傅的选择,如果不想认输或者逃跑,如今能做的只剩下进攻妖山。
“我一个人去。”慕行秋挽起头发插上长簪,恢复了道士的身份,只是身上没有蓝袍,而是士兵的服装。
“你一个人?”公主吃了一惊,也摘下头盔,盘起的头发已经散乱,脸上布满了汗水,绝大多数贵族女子宁死也不愿意以这种面貌示人,可她不在意。
“你不能抛下我们。”沈休明语气强硬,原本有些站立不稳,这时挺起胸膛,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我们是你的亲兵,潘三爷说……”
慕行秋微微一笑,指着头顶的发髻与长簪,“现在我是庞山道士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亲兵,留在这里,帮我看着跳蚤。”
“可是……”沈休明还想劝说,慕行秋却已御剑升至空中,冲战场上的所有士兵大声说:“西介国的战士,记住今天的战斗,记住妖兵并非不可战胜,记住你们是整个人类的希望。”停顿片刻,他继续道:“保护你们的公主。”
慕行秋极速向东北方的四足妖山飞去,战场上一片安静,许多伤者也挣扎着站起,望着慕将军远走的背影,隐约明白他要做什么,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