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青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儿,就要黄梨搬了躺椅到院内的大槐树下看日落。
深山密林中,钟声阵阵,悠扬动听,偶尔可见一两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儿偶尔从林间飞起,三四只彩蝶在花间伴舞,倒是给这将要降临的宁静傍晚凭添了几分活力。
陈叶青舒服的躺在躺椅上,随手在身侧的果盘里抓了一把干果送到嘴里,一边看着天际的彩霞,一边回忆着刚才无意之间撞见的那个中年美大叔。
按理来说,他居住的小院儿附近都会有禁卫军守卫,就算是那个人武功高强,真的连禁卫军都避过了,那没道理连影一都能被他瞒住。
中年美大叔能够大喇喇的出现在他面前,甚至神态自如,不卑不亢,可见此人定是个大有来头的;再又想到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凤眼,陈叶青心思一动;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干果,对着伺候在身侧的碧莹说道:“去,将此次跟着我一起出宫的徐东叫来。”
徐东是秦战的手下,以前在皇宫的时候,但凡秦战没有办法亲自守卫在芙蓉宫的时候,通常都是由徐东领人守护在宫殿附近,一直以来小心谨慎,几乎从未出过半点过错。
碧莹见皇后娘娘要召见徐东,还以为娘娘是想要知道宫里的情况,这要碧莹顿时喜出望外,忙小跑着出了小院儿,那副高兴劲儿真心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
不出几息功夫的时间,一身普通护院穿着打扮的徐东就虎虎生风的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陈叶青面前后,直接跪下行礼,并不做其他言语。
陈叶青从躺椅上坐起身,上下打量了徐东一番,这才慢慢开口:“徐大人,你可知罪?”
徐东是秦战的人,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为人处世都跟秦战十分相似,一听皇后娘娘忽然开口这样质问自己,他当下就低头叩首,声音朗朗的回道:“属下不知娘娘是何意。”
“何意?”陈叶青故意顿了一下:“今天本宫从外面回来,小院儿附近就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那个人看穿着打扮便是一身江湖之气;试问,你身为本宫此次出行的护卫队长,本宫附近出现了陌生人,你不及时出现也就罢了,居然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曾禀告一句;可见是玩忽职守,根本不将本宫的安危放在心上。”
“娘娘息怒,属下绝不敢存有半分怠慢娘娘之意。”徐思虽说被陈叶青这当头一棒敲得有些发晕,但关键时刻,依然能稳住自己:“娘娘,那个‘陌生人’属下是认得的,他断然不会伤害娘娘一分一毫,所以属下才任由他靠近娘娘。”
陈叶青一挑眉:“哦?你认得?他是谁?”
徐思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之色:“属下、属下不能告诉娘娘!”
“放肆!徐东,你别忘了现在谁是你的主子。”陈叶青怒喝道。
徐东低着头,道:“属下不敢忘记,只是那人叮嘱过属下,不让属下告诉娘娘他的身份;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等时机成熟,娘娘与他自然还会见面,届时定会知晓他的身份。”说完这些,徐东就又是一叩首:“娘娘,属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娘娘的事,更不会让娘娘身处危险之中;请娘娘放心,那人并非是坏人,也请娘娘宽心,如果娘娘不喜那人再来打扰,属下定会在那人再出现之时拦下他。”
既然这个徐东都说到这个份上,陈叶青自知也没必要跟他纠缠下去。
不过,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那个人居然都能让禁卫军听他的话,可见,他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那边是:他定是皇室中人,而且身份很不一般。
能猜出他姓赵,关键可亏了他的那双眼睛;老赵家的强大遗传基因当中,最出色的就是那双凤眼,不管是赵礼还是赵煜,这俩兄弟的眼形几乎是一模一样,而这个人的眼形,更是和赵礼的颇为相似。
没想到,他躲到寺院里都能碰见赵家的人,看来,这世上有的东西,并不是一味的躲避就能逃开的。
陈叶青摆了摆手让徐东下去,只是在徐东将要离开之际,又交代他不必拦着此人;既然那人说过以后他们会再见面,那他也没必要在现在就这样躲着来人吧。
碧莹捧着一腔热血去叫徐东,本以为是皇后娘娘想念皇上了,想要知道宫里的情况,却不料娘娘居然是为了那个不相干的人;看在眼里,碧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她早就发现此次娘娘跟皇上之间的别扭闹的很不一般,根本不能跟往常的小别扭相提并论。
只是,让碧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皇上明明这么宠爱皇后,为何会同意皇后出宫,甚至还接了那个萧意出来入住华清宫?难道皇上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讨厌的女人就是萧意吗?
碧莹是个不知道掩饰自己情绪的傻丫头,心里有点什么想法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注意到这一点的陈叶青看着碧莹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打眼又张望了周围一番,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沈晨晨呢?”
这时,从外面打了盆凉水进来的黄梨接过话,回道:“这个沈姑娘真是个不安分的主子,自打从宫里出来之后,成天不见人影;这不,今儿一大早就不见了,只留下她的贴身丫鬟雪玲在禅房里干杵着。”
陈叶青接过黄梨递上来的帕子,浸在水里一边净手一边说道:“那你们知道她这成天不见人影的,是去什么地方?”
“奴才哪里知晓这些,沈姑娘武功高,轻功更是绝了;眨眼功夫就能蹿哒老远,简直比那蚂蚱还会蹦跶。”
“黄梨,虽说这里不是宫里,但也注意你的嘴;不管怎么说,沈晨晨是沈大人的千金,你这样说她,不是在打沈大人的脸吗?”
黄梨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躬身请罪道:“娘娘教训的是,那奴才这就要禁卫军去找一找这个沈姑娘?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她用饭了没有。”
见黄梨要离开,陈叶青忙又叫住他:“你刚才不是说了嘛,沈晨晨比蚂蚱都厉害,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遇见危险,放心吧,多大的姑娘了,肚子饿了会自己找吃的,不用咱们担心;许是这丫头难得出宫,性子压抑的太久,这才到处溜达。”
但陈叶青却不知道,自己猜对了沈晨晨好动好玩的性子,却没猜到,这姑娘还是个色心胆大的角色。
*
与此同时
靖王府的厨房里。
沈晨晨一身正红色的潇洒劲装,乌黑的长发已然是扎成一个马尾的样子,露出清秀灵气的五官和光洁细嫩的肌肤;明明是个娇媚漂亮的小美人儿,此刻,她却是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抓着一个馒头,另一只手拽着一根咸萝卜干,正吃得津津有味。
沈晨晨一边吃着,还不忘一边观察厨房的动静,生怕有人忽然闯进来破坏了她的进餐心情;只是,进餐的心情虽然不错,可心底难掩的失落情绪却一直盘桓在她的心头之上。
“真是的,这靖王府没事造这么大做什么,姑奶奶我的腿都快跑成萝卜条了,还是没找到那个漂亮的靖王爷。”沈晨晨一边抱怨着,一边又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腌制的酸辣脆口的萝卜干上:“早就听说这京城里,最大的王府是煜王府,可是,这靖王府似乎也是不小啊。”
沈晨晨嘀嘀咕咕的说着,又是一口咬在萝卜干上,那酸爽,吃的她都快把眼睛眯起来了。
只是,沈晨晨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从第一次出现在靖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了监视对象;如果不是她这几天行为举止还算妥帖,早就被靖王爷的暗门子悄悄请走了。
琅琊阁的书房中,赵靖正在随手翻看一本野史杂记,听见吴越回来的报告,一时间好笑的抿了下嘴唇:“你是说那丫头在四处翻找一番后,直接扎进了厨房?”
“可不是嘛,属下前面还猜着这姑娘是不是要偷东西,但是到后面才发现,她似乎对那些金贵的东西一个都看不上眼;咱们王府都快被她翻找一半了,这不,连厨娘腌制的萝卜干都被她偷吃了不少。”吴越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一个奇葩货,明明武功俊得很,可人嘛,又似乎傻气的厉害,害的他都不好意思欺负这傻丫头了。
赵靖却将吴越的另一句话听在心里,眼尾一挑,整个人都讶异了:“萝卜干?”
“是啊!王爷你想想,折腾了一天了,又要躲避暗门子的正常巡查,她不累,我看着都累了;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找个地方吃口软和的,休息休息不是嘛。”说完,吴越摆出十分赞赏的姿态,继续道:“不过这丫头也算是有眼光,知道咱们王府里的厨娘腌制的萝卜干那叫一个绝,这不,现在吃的满嘴流油,爽的她就差在地上打滚撒欢儿了。”
赵靖就着吴越的话想想了一下沈晨晨趴在地上撒欢儿的模样,顿时猛打一个冷颤,整个人差点都不好了。
对于沈晨晨的突然造访,他其实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知道沈晨晨是冲着他来的,这才在这几天带着麟儿搬到了偏房里住,为的就是躲开这丫头;却不料这丫头当真是个难缠的,居然还坚持不懈了。
想起和沈晨晨的第一次见面,赵靖就颇为头疼;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从小到大也不乏碰见了不少女子对他露出垂涎之态的模样,但是沈晨晨,居然对众多女子中表现的最直接、最夸张的那一个;因为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流口水。
赵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沈晨晨变成自己胸口的那口浊气,直接吐出去算了。
偷溜进府找他的沈晨晨,吃萝卜干吃的满嘴流油的沈晨晨,还有撒欢儿的沈晨晨;赵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他身着亲王服饰站在花丛中,脚边,趴着一只穿着红色劲装的狮子犬;狮子犬水汪汪的大眼睛贪婪的盯着他的脸使劲的看,似乎都能将他烧出两个火洞来;跟着,不远处飞来一根萝卜干,狮子犬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就是‘啊呜’一口,然后,抱着萝卜干讨赏般的冲到他面前,一边美滋滋的舔着萝卜干的美味儿,一边冲着他讨好的摇晃着白白蓬松的大尾巴。
沉浸在诡异画面中的赵靖猛地从那股奇怪的意境中回过神来,整张脸都带着精神涣散的疲惫;这个沈晨晨,绝对是个糟心的东西,他现在似乎只要一听见她的名字,就觉得精神不济,浑身疲惫,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这个让他如此不对劲的小色女。
“王爷!王爷……”吴越看着精神不太对头的自家主子,他怎么觉得此刻的王爷就像是刚跑完一百里地似的,整个人都快疲惫的蔫儿了。
赵靖眼神涣散的看着吴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他讨厌萝卜干,讨厌狮子犬,更讨厌在他脑海中变成狮子犬的沈晨晨。
“想办法把这丫头打发走,千万别让她出现在本王面前。”
吴越有些为难:“王爷,真的把她支走吗?其实,那丫头也挺有意思的,溜进咱们王府一不为偷,二不为抢,就只是吃了几个馒头和萝卜干,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兴许她只是图了好玩,等玩够了,就自己走了。”
自己走?呵呵——让她自己乖乖的走,恐怕下辈子都不可能。
谁说她闯进王府不是为偷,不是为抢了?
她比谁都聪明,她比谁都胆儿大;她看不上那些金贵的金银器皿,那是因为她看上了这些金银器皿的主人。
赵靖波澜不惊了二十几年,第一次有了一种快被人逼疯了的冲动。
面对替沈晨晨说好话的吴越,赵靖难得没给好脸色看:“怎么?本王的话,你不听了?”
吴越可不敢,当下就据实汇报到:“王爷,属下绝没其他意思;只是如今这个沈晨晨眼看着就是皇后的人,皇后在出宫之时唯独带上了这个丫头在身边,指不定沈晨晨的某些举动是皇后暗中同意的;这个时候将她请走,万一不小心触了皇后娘娘的逆鳞,恐怕不好。”
是啊!这个色丫头是司马媚的人呐。
可是,他才不相信司马媚会同意沈晨晨来他府里闹腾,这丫头会这么做,一定是自己自作主张所致。
赵靖现在就算是有千百张嘴,也不好张开口告诉吴越,说沈晨晨敢到王府里折腾,并非是皇后的授意,而是这丫头贪上了自己的容貌所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