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嫦生活闲适已久,如今忽然找到些事业来做,兴奋异常,一面指指点点告诉梁丰,她准备如何规划,这间做什么,那间如何陈设,要加那些家具,雇什么人,今后如何安排,说得满脸红光,好像是她重新要嫁一回似的。
梁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趁她歇气功夫,问道:“你这可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不吃醋么?”
“奴有什么醋吃?这一世能遇到你,便知足了,哪怕要我布衣荆钗也甘心的,何况官人你疼我爱我,哪能再不知好歹?”小嫦甜甜笑道,半分虚假都没有。
梁丰也不说话,只悠然想象冯程程嫁过来以后,这家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第二天梁丰又去衙门,仍是没见到前任司曹,便又略坐了一坐,吩咐曹正抽空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约个时间,彼此交接一下,打算也请人家吃一顿饭,客气客气。曹正答应了。
梁丰出了功曹小院,溜达着来到法曹,里面布局跟功曹一样,昨日一同吃酒的小吏们见到梁丰,昨日才得人家请客吃得嘴角流油,当然要赶忙上前行礼唱喏,热情之极,一面又去通报刘川。[]阳光大宋150
刘川满面春风迎了出来,和他笑着互相行礼,一边又把他让进屋里坐下。下面人端了茶汤来放下,带上门出去,两人相对说话。
“昨日老弟恁地破费,愚兄心中时时不安呐。有心回请一顿,奈何囊中羞涩,怕是入不了贤弟的眼,只有改日再郑重相请了,哈哈!”刘川直言快语笑道。
开封府是个大衙门,刘川这等八品官实在算不上什么,要是放在一个小县,那也是一方土皇帝了。办公接待经费多的是,请个客还不算为难,但在这里,虽然也有报销,可终不方便,何况像梁丰那样的请客法,绝对算是铺张的,因此干脆直言说出,倒不怕梁丰笑话。
果然,梁丰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这个老兄倒是风趣直爽,可以交得。
说了几句闲话,梁丰便随口问问刘大人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案子。
“呵呵,身在公门,但有讼事,哪里会是好玩的?唉,这天子脚下办案,难得紧呐。你都不知道甚时候一桩小小官司便会惊动天听(梁丰心里猛点头深以为然,当年自己不就是在东华门踹了吴公子一脚,被抓到开封府蹲了一晚上还被当时官家圣人揶揄么。),要么就是些贵人之间相互扯皮,要么就是些平明百姓为了一根针线打破脑袋,大的管不了,也不敢管;小的又太不值当,看着都替他们无聊。不过,最近倒有一桩案子,让愚兄好生惭愧无能啊!”
刘川说完,长叹一声。
梁丰赶忙很配合地接口问是什么奇案,能让法曹大人如此为难。
刘川这才道:“案子倒不是什么奇案,只是憋屈得紧。”说完又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往东门出去,汴河岸边,有许多零零散散的草屋人家,其中有家只住着姓柳的一家婆媳二人带着一个孙子,老太婆儿子死了,一家人平日也就是靠帮着周围缝补洗涮度日,本来也算太平。谁知有一天,这柳家的孙子正在河边玩耍,穷家小孩子能有什么玩的?左右不过就是捡些石子朝河里扔,不料那日正合他家倒霉,那小孙子一石头下去,就溅了正在河边蹲着洗手一个路人身上几滴水。那人不依,跳起来就要打骂孩子。那小儿的娘听见儿子哭喊,赶忙出来看,问明缘由,又是赔礼又是作揖。谁知那汉子平日便是个泼皮,见人家寡『妇』出来便更加得脸,一把揪住小儿,说道要去人家家里把衣裳脱洗了晾干才算。
你说这不是欺负人么?寡『妇』人家,那好随便让人进去,『妇』人只好苦苦哀告。可恼那泼才只是不饶,倒提小儿腿要往河里灌,说是那便也叫他尝尝喝水的滋味。那『妇』人一见魂飞魄散,吓得赶忙上前抢夺孩儿,此番正中那泼皮的意,一边假意推挡一边就要占人便宜。一时把那『妇』人纠缠得恼了,忍不住便狠狠在那厮腕上咬了一口,当时就咬得出血。这是河边百姓都亲眼得见的。
『妇』人咬了泼皮,少不得挨一顿打骂,周围都是人家看不惯的,有些便上来架住泼皮不让他撒野。那泼皮见着人多,便骂骂咧咧走了。不料到了黄昏时分,来了许多惫懒汉子,手拿大棍铁条等,冲进柳家草屋就是『乱』砸,老弟你想,一间破草屋岂能经得起这些人的手脚?当时便被掀了屋顶,烂了门窗。这些人扬长而去,柳家婆媳带了孙子前来哭告,我这里便差了巡捕前去将人犯拿来关起。还未审问呢,那厮便在牢里放话,自己是、是,唉,是谁家的也不用说了,你只知是当朝一个相公家奴的亲戚便了。
愚兄我本不惧此等狐假虎威的狗才,便要重重责打,谁知这厮是个真有门路的,当天便有那相爷家的掌府官差人递了帖子到我这里,说既是家奴亲戚行凶,也该当重重责罚,只是怕传将出去,伤了相公面皮不好,不如放了回去,着他家自行管教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