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惊叫响彻了整个京城。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陆行皓和陆灵雨被放回来了。
陆灵雨还算是安然无恙,可陆行皓却是少了两只手,而且嗓子坏掉了。短短几日,人就瘦的脱了形,面如枯槁,极为憔悴。
陆夫人看到陆行皓这副样子,吓晕了过去。长兴侯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连忙请了太医过来。
长兴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等了半个多时辰,太医才出来。长兴侯忙迎过去,急切的道:“王太医,行皓他……”
王太医看到陆行皓那副样子,也是惊惧不已,但还是为他诊脉,包扎伤口。他摇头叹息道:“三公子吃了不少苦,除了两只手断了,嗓子也坏了,其他的找不到明显的伤口,总之能折磨人就是了。如今这种情况,三公子好好养病吃药,自然是能活下去的,只是以后的生活怕是……”
王太医没有说完,其他人都心领神会。断了两只手,又无法开口说话,这辈子也只能在陆家待着被人伺候了,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折磨,摧毁的不只是一个人的身体,还有他的意志,以后侯爷和世子要对三公子多加照顾。”
长兴侯心中悲恸,只能忍泪点头:“我知道,劳烦太医了。”
然后吩咐人送王太医出府。
长兴侯看着昏迷不醒的陆行皓,过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狠狠拍着桌子:“背后之人实在是心狠手辣!”
陆行舟没有开口,即便他再冷漠,也无法直视陆行皓现在的模样。
沈妤还真是说到做到,说是两只手就是两只手,一点也不留情。
而且,即便他已经告诉了沈妤前世的事,她还是让人狠狠折磨了陆行皓。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猜到害死沈庭的事与陆家有关了,所以让陆行皓来偿还?
若果真如此,沈妤和陆家真是不死不休了。
长兴侯怒气勃发:“不行,我左思右想,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陆家人不能被人这样欺辱!行舟,你以为该怎么找出幕后主使为你三弟出口气?”
陆行舟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将沈妤的事告知长兴侯。他道:“恐怕很难。再者,幕后之人敢带走三弟和妹妹,又将两人送回来让所有人知道,说明他根本不惧怕陆家,就算闹到陛下那里去,咱们无法找背后那人对质。”
长兴侯指指躺着床上的陆行皓,不禁老泪纵横:“难道就这样算了?你三弟虽然荒唐了些,但毕竟是我儿子,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还有你妹妹,外面的传言你都听到了罢?”
现在人人都说,陆灵雨消失好几天,很可能被贼人侮辱了。这样的传言,损害的不只是陆灵雨的闺誉,还是陆家的名声。陆灵雨不自尽已经很好了,还指望着她将来能嫁出去?
再加上陆行舟和沈妗退亲一事,陆家的名声已经毁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多少人在议论陆家,嘲笑陆家。
沈妤决定对付陆家,便不会心软。
陆行舟望向瑟缩在角落里的陆灵雨,她长发掩面,目光空洞,面无血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只要听见一点声音,她就目光惊恐的颤抖一下,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这一刻,陆行舟不知道该可怜她还是该怨恨她。
若非她找沈妤麻烦,若非她让陆行皓给她报仇,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更何况,她为了自己的性命,选择亲手杀了陆行皓。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妹妹被陆家人宠的骄横任性,不知天高地厚,而且愚蠢。
长兴侯也是心情复杂,长叹一声:“来人,将姑娘带下去罢,好好照顾她。”
立刻有婢女过去,想扶起陆灵雨。可是还没挨到她的袖子,她就恐惧的大叫起来,双手抱住头不断地往后躲。
长兴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灵雨,别害怕,这里是你自己的家。”
陆灵雨根本听不进去,叫声更加尖利,眼泪也流淌下来:“别过来,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砍我的手。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与你作对了,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长兴侯神色一紧,问道:“你说的是谁,你与谁作对了?”
陆灵雨却是拼命地摇着头,只是哭。
陆行舟道:“父亲,现在灵雨受惊过度,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是不要问了。”
长兴侯见陆灵雨疯疯癫癫的样子,只能道:“好罢,也不知道你母亲醒来又要怎么闹。”
陆灵雨还在乱喊,陆行舟劈手将她打晕,又抱起来她。
“父亲,儿子先送妹妹回去歇息。”
果不其然,陆夫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陆行皓和陆灵雨,先看着陆行皓大哭一场,又与陆灵雨抱头痛哭,然后痛骂背后之人。若非是陆行舟拦着,她早就去报官了。
青玉阁。
紫菀道:“姑娘,您就不怕长兴侯和陆夫人会报官?”
沈妤淡淡一笑,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有陆行舟在,不会让陆夫人去报官的。”
“难道陆夫人就忍得下这口气?”
沈妤轻轻落下一枚白子,又用另一只手执起黑子:“傻瓜。别忘了,是陆行皓和陆灵雨先害我,是陆行皓在宁国寺放了一把火,也是陆行皓找来一个死人代替我造成我葬身火海的假象。若是这件事捅出去,陆家能落得什么好?所以,陆家这次只能打掉牙齿混血吞。”
紫菀舒了口气:“那奴婢就放心了。”
少倾,苏叶推门进来了:“姑娘。”
沈妤面容平静:“和你那位主子说好了?”
苏叶讪讪的拂了拂头发,道:“奴婢给主子传来消息,主子说让奴婢以后一心一意跟着姑娘,保护姑娘。”
紫菀笑道:“没想到你那位主子这般通情达理。”
苏叶嘿嘿笑了两声:“主子这不是怕姑娘生气嘛。”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意思,沈妤并不纠结,只是神色淡淡的:“秋桑那边呢,她可老实本分?”
苏叶换了一副郑重的神色道:“姑娘所料不错,有人盯上了秋桑。”
“是二房的人?”沈妤道。
苏叶颔首:“是大公子。”
沈妤眸色深深,笑道:“继续盯着罢,不要打草惊蛇,就让他们以为已经洞悉了我们的计划。”
“姐姐在说什么计划?”恰在此时,沈明洹走到门口,笑声清朗。
沈明洹刚从外面回来,就到了沈妤这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沈妤招他过来坐,见他满头大汗,让人打盆清水过来,亲自浸湿了帕子为他擦汗。
“从哪里过来的?”
沈明洹笑道:“从严家回来。”
沈妤笑着点头:“想来严二公子满足你的心愿了?”
沈明洹满面欣喜,又带着些得意:“严二哥反复问了我,见我态度坚定,答应安排我进军中,只不过要从下面的小兵做起,历练一番。”
沈妤挑挑眉:“你答应了?”
“这是自然,我若是有一点犹豫,他就不帮我了。”
沈妤一点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虽然严苇杭和沈明洹的关系好,但也不能随意应下此事,否则沈明洹有个万一,太夫人定然接受不了。
沈妤让人将水端出去,看着沈明洹正色道:“虽然你如愿去了军中,但我有句话还是要嘱咐你。”
沈明洹立刻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小心,不让姐姐和祖母为我担心。”
沈妤点了点他的额头:“这还差不多。”
沈明洹咧嘴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个是我给姐姐带的,可好吃了。”
在外面守着的沈易拿着一个食盒进来,递到沈明洹手中。
“这是什么?”沈妤奇道。
沈明洹将食盒拆开,顿时香气弥漫,沈妤惊讶的探过去,发现是几碟糕点。
沈明洹拿出一块给沈妤:“这是碧玉糕,姐姐尝尝。”
沈妤小尝了一口,果然是香甜可口,只是和以前吃过的味道不一样:“这不是在玲珑阁买的?”
沈明洹道:“这是从严家带来的。咱家自然是不缺这些的,只是这味道实在是与往常吃过的不同,所以我就厚颜请严二哥送我一些。”
紫菀抿唇笑道:“二公子还真是处处想着姑娘。”
沈妤眉眼温软:“这是严家厨子做的?”
“听严二哥说,这是严二姑娘亲手做的。”
沈妤倒是不觉得奇怪,她拈着精致的糕点,笑道:“若说京城众多闺秀中,谁最有名门风范,当属严二姑娘。身份高贵却不目下无尘,才华出众却不恃才傲物,谈吐风雅,待人谦和有礼,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这样出众的姑娘,有什么不精通的呢?
只是严卉颐已然及笄,婚事却还未定下,也不知谁能配得上这个天之骄女。
又闲话一会,沈妤道:“洹儿,近来可有人找你麻烦?”
沈明洹道:“无人敢找我麻烦,姐姐放心就是。不过,姐姐为何这么问?”
沈妤面有忧虑:“你那次替许表哥抱不平,和安阳泽对上了,他那样睚眦必报又狂妄自大的人,难道不会记恨你吗?”
沈明洹一愣:“他可以随意欺辱别人,但是我是沈家人,他应该会有所顾虑。”
“他不会明着来,那定然会使阴招,你现在经常在外面跑,要多加防备才是。”
顿了顿,她给紫菀使了个眼色,紫菀带着苏叶出去了。
沈明洹挠挠头:“姐姐要说什么?”
犹豫了一会,沈妤道:“你可知安阳泽他……他有断袖之癖……”
沈明洹目瞪口呆:“断袖之癖?姐姐不会是担心我……”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沈妤捏了捏他的脸,开玩笑似的道:“我家洹儿生的这样好看,我自然是担心的。”
沈明洹面色微红:“姐姐多虑了。”
“这绝不是多虑。”沈妤道,“总之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沈明洹答应下来。
沈妤又道:“你拿了人家的糕点送我,我们自然也要给些回礼。明日我也亲自做些糕点,你让严二公子转交给严二姑娘。”
*
半个月过去,就要到了棠姨娘临产的时候,姜氏寿辰也要到了。
一大清早,沈妤就起身了,紫菀为沈妤梳着头发,往窗外看了看:“秋桑去哪里了?”
这时候云苓进来道:“秋桑说她肚子疼,一会就回来。”
沈妤也没有多问,对镜扶了扶发上的琉璃蝴蝶钗。
少倾她站起身,深深看了云苓一眼道:“紫菀和苏叶陪着我去前面就好,你和秋桑守着青玉阁,明白了吗?”
云苓只觉得她的目光如同一面镜子直直照进她的心里,一颗心颤了颤,道:“奴婢明白。”
沈庐的官位虽然不高,但却是沈家三老爷,姜氏身为沈家儿媳,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来了不少宾客。
严家公子和姑娘来沈家参加宴会,沈妤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是怀庆公主也来参加姜氏的寿辰,就足以让人惊讶了。
可细细一想,沈妤就全然明了,怀庆公主是为了沈明洹啊,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藏不住。
她这样想着,却是忘了,她现下在别人眼中也是个小姑娘呢。
到了前面,和太夫人说了会话,客人就陆陆续续进了门,各自带着寿礼,才一会就堆满了。
怀庆公主将寿礼交给宫人,就朝着沈妤这边奔来。
众人见纷纷行礼,怀庆公随意摆摆手:“不必多礼。”
然后就拉着沈妤到那边的凉亭坐,一双眼睛却是四下看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人。沈妤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只是笑道:“公主今日怎么也来了?”
即便她的心思没有对别人透露过,但怀庆公主笑容还是有些羞涩:“许久没有见你了,再者,你知道我最爱热闹,每日在宫中闷着实在无聊,就到沈家来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