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妘轻笑:“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我就暂时不操心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宁王声音温和,使人如沐春风。
由于宁王在,沈妤也没能和沈妘说什么悄悄话,快到傍晚的时候就告辞了。
沈妘站起身想要送她,沈妤忙阻止:“姐姐不必相送。”
宁王道:“我正好要去前院书房,替你送送宁安。”
沈妘重新倚在榻上:“好,劳烦殿下了。”
“宁安,请留步。”到了一处池塘,宁王叫住了她。
沈妤回头:“殿下有什么话要说?”
宁王苦笑:“我与宁安是合作者,亦是一家人,你却与我越发疏远,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沈妤浅笑道:“殿下说笑,殿下从未做错过什么,只是宁安觉得,越是合作者,越是应该离远一些,免得惹人猜疑。”
宁王暗忖一会,笑道:“是吗?”
沈妤眉眼淡然,不带一丝感情:“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宁王意有所指:“我以为是有谁与你说了什么,导致你与我越来越疏离。”
“殿下多虑了。”
犹豫了一会,宁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与楚王很熟悉吗?”
沈妤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殿下为何这么问?”
“他几次三番救你,除了你与他相熟,还有什么解释吗?”
沈妤周围的气息越发冷漠,还是耐着性子道:“楚王不过是凑巧救了我两次罢了。”
“碰巧?”宁王显然不信,“只是救了你两次吗?”
“你让人跟踪我?”沈妤顿时了然,宁王之所以这么说,想来是知道寿康宫发生的事了。
宁王神思一晃:“我只是为了保护你。”
沈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保护?”
沈妤那双清澈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亮他内心深处,也照出他龌龊虚伪的一面。
面对沈妤的目光,这一刻,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住了,但还是面不改色道:“你树敌颇多,难保那些人不会在宫里对你下手。我让人跟着你,万一你遇到了麻烦,我可以帮你。”
“帮我?”沈妤笑了一声,“你既知太后叫我去寿康宫的目的不单纯,也知道我求救于怀庆公主,更知道怀庆公主被挡在寿康宫门外,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口口声声担心我的安危,为何不见你不顾一切的冲进寿康宫救我?”
“因为……”
沈妤无声讽笑道:“因为你担心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乖乖等死的人,因为你知道楚王会去救我,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作壁上观是吗?”
宁王下意识狡辩:“我没有。”
“到底有没有并不重要,我们不过是合作者,各取所需而已,殿下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同样的,我从未指望过殿下会救我,也不会怨怪您。”沈妤毫不留情道。
宁王先是慌张,随后心中升起极大的不悦:“你就如此相信郁珩?”
“这一点,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您只要记住,我不会耽误您的大事,也会尽力帮您坐上太子之位就好。”
他怎么能坐视不理?宁王他根本就没想过将沈妤拱手让人。一想到他竟然会输给郁珩,心头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窜。
他压制住心头火气:“是楚王对你说离我远一些吗?”
沈妤蹙眉:“我想我没必要与殿下解释。”
宁王冷笑两声:“果然是他。”
沈妤不欲与他多做解释:“我说过了,殿下放心,我绝不会干涉大局,影响不到我与您的合作。”
宁王真想好好问问沈妤,他到底哪里不如郁珩?沈妤这么冷情的人,怎么偏偏看上郁珩了?
可是,他也了解沈妤的性子,若是他敢继续深究下去,沈妤不会介意与他终止合作。
他深呼吸几口,心平气和道:“我也是出于我自己的利益考虑,楚王的身份不一般,你也知道父皇看似对他很好,实则在防备他。你与他走的太近了,我担心会连累沈家,连累宁王府。”
沈妤态度也温和许多:“殿下放心好了,我与楚王鲜少见面,就算偶然遇到,也会避嫌,不会连累沈家和宁王府的。”
宁王露出一抹微笑:“这我就放心了。”
实则他暗自冷笑。避嫌?他可是听跟踪沈妤的人说了,郁珩对沈妤的态度极为亲昵,关键是沈妤也没有拒绝,明摆着,沈妤就是喜欢郁珩。
两人各怀心思,却还各自演戏。
沈妤道:“既如此,就劳烦殿下以后不要再派人盯着我了,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是我身边有人保护不敢动用您的人。”
宁王点头:“这是自然。”
静默了一会,沈妤行至岸边,望着远处的澄净的天空道:“宫中发生的事,殿下已然听说了罢?”
宁王仍旧以为阮昭容是他的人,道:“阮昭容已经派人悄悄告知我了,这样的好主意,不用猜就知道是你想出来的。”
沈妤羽睫垂下,眸光潋滟:“殿下应该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罢?”
宁王走到她身边:“自然是逼的太子走投无路。”
太子不但蠢,而且还胆小,不把他逼到极处,他是绝不会想到要造反的。只有让他认识到,他不造反就要没命,他一定会孤注一掷的。
当然以他的脑子,若要造反成功,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原本太子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是有你设计这出戏,让父皇亲眼所见、亲耳听到他是如何忤逆不孝,太子一定会倒大霉的。他会相信,父皇不杀他,不是要饶了他,而是在酝酿一个名正言顺杀了他的计策。”宁王笑道。
沈妤微笑着道:“好不容易得来这个机会,殿下一定要好好把握。”
“自然。”宁王看着她白皙精致的面孔,觉得一颗心似在油锅里滚过,又浸泡在了冷水里。
“还有一事——”沈妤道,“劳烦殿下悄悄透露一个消息给长兴侯夫人。”
回到沈家,已经到了傍晚,沈妤陪太夫人闲话一会,就带着舒姐儿回青玉阁了。
闲来无事,沈妤就坐在窗前做衣服,虽然她绣工很差,但是既然已经答应沈明洹和舒姐儿,自然是要做的。
至于给郁珩的回礼,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给,给什么比较好。
舒姐儿坐在小杌子上,抱着沈妤的手臂,乖巧的看着她做绣活。
紫菀端来几碟点心:“小郡主很喜欢粘着姑娘呢。”
舒姐儿一看有点心,立刻捡了一个吃起来,而且还不忘沈妤,亲自喂她。那笑容娇娇软软的,将人的一颗心都看化了。
沈妤咬了一小口,揉了揉她的头发,问苏叶:“关于周大夫人,可有消息了?”
苏叶道:“查到一些。”
“那就继续查罢。”
又留舒姐儿在沈家住了一段时间,沈妤还是送她回宁王府了。
同时也得到一个消息,宁王奉旨出京巡边,要去的地方就是北地,也就是镇北王的镇守之地。
“看来,陛下还是对镇北王不放心啊。”沈妤道。
宁王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殿下说的是拉拢纪家吗?”
宁王迟疑道:“镇北王镇守一方,掌握兵权,自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沈妤淡淡一笑道:“若是殿下维护纪家,那么就得罪陛下了,你现在所得来的一切很可能就会化为乌有。”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沈妤道,“殿下最好收了那些危险的心思,不要企图拉拢纪家,当然也不要故意给他们扣罪名,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你最好和陛下实话实说。陛下讨厌皇子拉拢权臣,同样也不喜欢曲意逢迎。这一点,殿下应该比我明白。”
宁王长叹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不能拉拢纪家,实在是遗憾啊。
沈妤道:“殿下何时出发?”
“三日后。”
沈妤笑容显得很真诚:“北地离京城千里之遥,一路上会遇到许多有趣的事,殿下可要多多保重。”
“多谢提醒。”宁王似乎有些不舍,“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会发生其他事,还要仰仗你。”
沈妤温言道:“当然,这是宁安应该做的。”
三日后,宁王出发,几个皇子都去城门相送,自然也包括太子。
景王对宁王仍是不减恨意,但是他一向会伪装,表现的兄友弟恭。太子就比较笨了,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神色难掩对宁王的怨恨,好像宁王就是要杀他的人。
一回到太子府,太子就狠狠给了马儿一鞭,马儿疼痛难忍,嘶叫一声,不断踢踏着马蹄。
“殿下,殿下。”小伍子小跑过来,“殿下别气坏了身子,外面冷,先进去喝口茶罢。”
太子大怒道:“你看道宁王今天得意的样子了罢,分明是向孤炫耀他得父皇重视!出京巡边这么重要的事,父皇竟然交给了他!而且,北地可是镇北王的地方,难保宁王不会趁此机会结交纪家人,好拉拢纪家,助他登上皇位!依我看,父皇就是偏心,父皇就是故意给宁王这个机会!”
小伍子虽然只是个内侍,但是也比太子要聪明。去北地巡查哪里是什么好事啊,分明就是皇帝忌惮镇北王,宁王说错一句话就会引来皇帝的猜疑。
可太子却不这样想,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太子之位要丢了,皇帝和景王、宁王都想杀了他。
小伍子劝道:“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太子冷笑道:“孤可没有乱说,父皇就是在等机会废了我,扶持宁王登上皇位呢。”
“殿下……”
太子嘶吼道:“你说,那天在未央宫,父皇为何不治我的罪,为什么!”
敢调戏皇帝的女人,还被皇帝逮着了,皇帝不废了他废谁?但是这话小伍子不敢说,他只是劝道:“殿下,您想多了,您是陛下的儿子,他自然是舍不得治您的罪。”
太子指着他,身体摇晃着,哈哈大笑:“现在就连你也不敢对孤说实话了。孤知道,孤活不了多久了。”
小伍子扶住太子:“殿下,您可不要这样想啊,您是太子,身份尊贵,自有上天保佑……”
太子捶胸顿足:“什么太子,什么尊贵?我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才人生的儿子,虽然被皇后收养,但是永远被景王和宁王压一头,父皇……父皇也嫌弃我,我知道,从我坐上太子之位第一天起,父皇就在计划着废了我了。”
小伍子道:“殿下可不要妄自菲薄,您既然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就是嫡子,谁也越不过您去。您可不要坐以待毙,只要圣旨一天没下,您就是太子是正统,将来的皇位必须是您的。”
太子瞥了他一眼,小伍子低声道:“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道:“你自小在孤身边伺候,孤是极信任你的,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孤不怪你。”
小伍子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殿下,您是太子,是储君。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现在春秋鼎盛,继位者可能会有变数,可若陛下有个万一,您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届时就算景王和宁王再不甘心,只要那个位置上坐的是您,他们也只能臣服在您脚下,若是再想夺得皇位,可就是谋逆了,这可是要被人人讨伐的。”
太子心头大骇,眸子迸发出强烈的冷光:“你胡说什么!”
小伍子慌忙跪倒在地:“殿下,奴婢说的是心里话,是为您着想啊。您想想您现在的处境,若是再不下定决心,不说景王和宁王,陛下第一个就会除掉您。您想一想,觊觎庶母被发现的太子,哪一个会有好下场?陛下现在不杀您,绝不是不忍心,而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陛下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想必很快就找到机会废了您的。景王和宁王再从中作梗,您的命还在吗?”
太子头上冷汗直流,瘫倒在地:“你……你是要我造反?”
小伍子道:“陛下厌恶您,是因为有小人在陛下面前进谗言,算计您,您这样做绝不是造反,而是清君侧。恕奴婢直言,您真的从未想过这么做吗?”
当然是想过的,早在太子意识到他要被废的时候,心头就冒出过这个想法。可是他一没胆子,二无支持者,如何造反?
看太子在犹豫,小伍子又加了一把柴:“殿下,您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若是您再不下定决心,可就晚了。”
冷风刺入骨髓,太子遍体生寒,喃喃道:“是啊,走投无路,孤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小伍子暗暗得意,没有再催促。
少倾,太子站起身,咬牙道:“去请刘詹士过来!”
小伍子心中欢喜:“是,殿下。”
谢家被抄,谢苓芸被赐死,太子府倒是清净了不少。索性几个有名分的妾室都是安守本分的,太子妃也能安心养胎,无人打扰。
可是这几天,她却觉得心中不安,尤其今天右眼还一直跳。
难不成太子又闯祸了?
她揉揉额头,道:“清露,去打听一下太子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