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笑,打破了沉寂的苍穹。
就见到尊贵无比的东域少君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泪都出来了。
雨在这一刻,也突然从天而降。
狂流暴风,墨云汇聚。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沉闷痛哭,死一般的寂静。
君慕浅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对着嬴子衿道:“变天了,魔域会更加危险,先走吧。”
宿央的确没有再杀的必要了,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崩溃之中。
与其这么简简单单地杀了,不如让他这一辈子都活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
心魔生出,修为永远止步于此。
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也永远无法再寸进半点。
“不杀也好。”嬴子衿颔首,“他毕竟还是东域少君,虽然未曾继承帝君之位,但终归还是日后的东域帝君。”
“身上承了一部分天道之力,我们杀了他,反而会引得罪孽上身。”
但本来,她也对杀不杀宿央毫无感触。
哪怕是她真的以本体经历过这件事情,她依然不会被触动。
“嗯,不错。”君慕浅勾了勾唇,“为了他把我们搭上了,可真是不值得。”
不管这其中是否有别的隐情,也不管这位东域少君是否有什么苦衷……
错了就是错了,黑白无法被颠倒。
对于修为高的人,心被诛,整个人就废了。
君慕浅倒是还真的很想看看,云洛然看到这样的宿央之后,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狗咬了自己,就让狗再去咬别的狗。
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抬脚直接迈了过去。
嬴子衿亦然。
两人的修为极高,一瞬便已数里,身形完全隐没在了雨幕之中。
雨仍在下着,有愈下愈大之势。
狂暴的雨声之中,夹杂着男人的大笑声。
细听,还有低低的呜咽。
“不记得了……哈哈哈哈哈,不记得了!”
宿央用力地按着自己的面庞,
她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他记得很清楚。
清楚到过了一千多年,还都记得那一日日升日落的时间。
东域帝君对个很是严格,从来不允许他犯任何错误。
哪怕只是用膳的时候多用了一个玉盘,也要被惩罚。
作为既定的新君继承人,从小他就必须要以未来帝君的一言一行来要求自己。
他的天赋很好,一出生,修为就已经是灵心境巅峰。
对他来说不睡不吃也无妨,身不累,心也累了。
而那一次,他在评定东域西部的一则事件之中,不小心又犯了一个错误,引来了东域帝君的不满。
随即,就被封了修为,驱逐出了藏心城。
东域帝君说:“央儿,你在权与力的高处站得太久了,已经不知江湖是何滋味了,去体验一下人间疾苦,什么时候你参透了,再回来罢。”
然而,根本不是让他去参透所谓的凡尘,分明是想让他死在外面。
在虚幻大千之中,没有修为就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他向来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在意自己的尊严是否受到了践踏,可他怕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去。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人弯下身子,像是在看他有没有死。
见他还有意识之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经脉被封?刚好试一试我新炼的丹药。”
旋即,他便感觉到一股暖流进入了经脉之中。
被东域帝君封住的修为,竟然在这一瞬冲开了。
头顶上的声音也接着传来:“嗯,不错不错,可以换下一种炼了。”
彼时他已经有长生境的修为了,经脉一旦解封,他身上的伤也在极强的自愈能力下恢复了。
一抬头,视线之中是一张太过惊世的面容。
那种美并非浮于表面,一眼,就直抵人心。
仿佛一道刺破静谧黑暗的光,蓦然来到人间。
宿央有些意外于让他恢复修为的人竟然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但是被救了,那么他自然也要回报。
他将他贴身带了数万年的玉佩拿了出来,可是她却不要。
与其说是不要,更不如说是瞧也没瞧。
但最终,她还是接过了。
那个时候,她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了点什么,语调淡冷:“好,我收了,你也别跟着我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救了他。
第二次真正见面的时候,他杀了她。
这是第三次了,她忘了他。
“不记得了……”宿央的眼神都在颤抖,他的手上满是泥泞,一直再重复着这四个字,“不记得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为她聚魂,现在倒是成了一个笑话。
没有灵魂,如何聚魂?
她不会爱他,她更不会回到他身边。
她甚至残忍到否认了自己的存在,不给他一丝一毫的念想。
一旦转身,再无回头。
可笑他还在想着,等他聚魂成功,他就可以把先前失去的重新弥补回来。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几百年的所作所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
现在,梦终于醒了。
“不记得了……也好。”他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像是在努力地说服着自己,“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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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晨曦破晓,微光初降。
朝霞满天,清风摇曳。
在君慕浅给白衣容轻盖好了自己衣服的时候,嬴子衿忽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