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棋从佣人手上接过两盘精致的点心,放到桌子上,“这是我们湾湾岛特产,凤梨酥和红龟糕,你尝尝。”
“谢谢。”
刘棋坐到倪烟对面,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这里明明是他家,可他却比倪烟还紧张。
反观倪烟,眉眼间连半点异色都没有,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大气浑然天成。
这股独特气质是寻常人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吃、吃糕点。”刘棋将糕点往倪烟面前推了推。
盛情难却,倪烟伸手拿了块凤梨酥,外皮酥脆可口,馅料软糯香甜,“味道很不错。”
刘棋的脸红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好、好吃你就多吃几块。”
倪烟的视线不着痕迹得从楼梯口的方向掠过,“叔叔阿姨都是内陆人吗?”
刘棋先是楞了下,“然后点点头,对,我爸我妈都是内陆人。我爸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留在湾湾岛生活,现在在湾湾岛定居,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京城了。”
“内陆人在沿海城市生活得习惯吗?”倪烟道。
弯岛四面环海,气候和陆地有很大的差别,单纯的旅游还好,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去沿海城市肯定会非常不习惯。
刘棋道:“我们从小就在湾湾岛出生长大,早就习惯了那里的气候。我妈以前本来就是南方人,南方那边气候和湾湾岛的也差不多,我爸在湾湾岛呆了半辈子,就算是不习惯,现在也应该习惯了。”
倪烟惊讶的道:“原来阿姨是南方人吗?我也是南方的,阿姨是南方哪里的啊?”
姜医生的祖籍在京城。
京城和海城相隔几千公里,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相隔几千公里的人,几乎不会有什么瓜葛。
而且,私生女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姜医生在22年就和赵青一起出国了,12年后回国的时候已经34岁了,姜医生今年才68岁,刘母虽然看着年轻,但最起码也有四五十岁了。
年龄对不上,唯一可能就是,刘母是姜医生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妹妹,姜稚。
“真的吗?”刘棋很惊讶的道:“那真是太有缘了!我妈好像是海城市的!”
倪烟笑着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是海城市的。”
海城市......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倪翠花刚好就是被拐到海城市的。
闻言,刘棋非常激动。
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语落,倪烟接着道:“不知道阿姨姓什么?”
刘棋急着要在倪烟面前表现自己,毫不犹豫的道出了刘母的全名,“我妈叫江文棠,长江的江,文化的文,海棠的棠。”
“哦。”倪烟点点头,“我们村好像很少有姓江的人家,我还在想,阿姨会不会跟我一个村呢。”
“我妈是小木村的。”刘棋道。
“小木村?”倪烟想了想,“我没听说过这个村,应该是跟我们以前住的村离得很远吧。”
事实上,倪翠花的养父家就是小木村。
小木村就在大坝村隔壁。
“你以前是哪个村的啊?”刘棋接着问道。
“我是大坝村的。”倪烟道。
“哦。”刘棋挠了挠脑袋,“好像没听我妈说起过这个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没一会儿,刘家父母和刘如就从楼上走下来了。
看到父母下来,刘棋很兴奋的走过去,“妈,原来倪烟也是海城市的,你跟她还是老乡呢!她是海城市大坝村的,妈,您知道大坝村吗?”
江文棠先是愣了下,然后道:“妈都离开海城这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这个啊。”
闻言,倪烟微微挑眉。
这个江文棠有点意思。
如果江文棠真是海城市小木村人的话,她不会连隔壁村都不知道,虽然时间会淡化一切,但它永远不会改变乡音和乡愁。
唯一的解释就是,江文棠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父走到倪烟面前,“倪烟小同志,冒昧的问一句,你跟孩子他大娘是什么关系?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倪烟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刘父的问题,而是道:“叔叔,如果你们真的是刘奶奶的亲戚的话,到时候刘奶奶会告诉你们的。”
“好。”刘父点点头,“那咱们快走吧。”
刘如这才发现,原来倪烟也来了。
刘如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旗袍,胸侧的扣子上挂着一条同色的流苏压襟,浅浅流苏里藏着一块通透欲滴玉石。
刘如身材高挑,虽然皮肤偏黑,但是整体五官生的精致,这一身打扮将她身上的嚣张跋扈气息削弱了不少,倒也有几分窈窕美人的感觉。
但是,今天站在她对面的人是倪烟。
巧的是,倪烟今天穿的也是一件旗袍,素白色的旗袍上,挂着一条红玉压襟,刚好和耳侧的红色边夹相互对应,随着走动的步伐,玉石也随之摆动着,波光潋滟。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有如此珠玉在前,刘如这点姿色就有点不够看的了。
刘如拉了拉裙摆,抬头看向倪烟,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这个贱丫头,她肯定是故意的!知道自己今天要穿旗袍,所以她也跟着穿旗袍,她要抢走自己的风光!
说不定,她还想跟自己争宠。
她想夺走大娘的宠爱然后借机骗走大娘的财产。
真是太不要脸了!
等她和大娘相认了,她就让倪烟有多远滚躲远点!
倪烟休想抢走自己的东西。
几人一同走出公馆外。
外面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刘家的,一辆是倪烟的。
倪烟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我在前面带路。”
刘父楞了下!
乖乖!
这个小同志居然还会开车呢。
真是不简单!
“好的,麻烦你了小同志。”刘父压下眼底的震惊,点点头。
倪烟坐进车内,关门、发动引擎、启动等动作一气呵成,有股莫名帅气。
见此,刘如愣了下。
她原以为倪烟是个穷丫头,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开车!
她哪里来的钱买的车?
该不会是已经骗走了大娘的财产了吧?
刘如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江文棠和刘如是一个想法。
她可不认为,倪烟一个小丫头片子,会有钱买车子。
看来这个倪烟还真不简单呢!连老太太的钱都骗!
江文棠眯了眯眼睛。
为了照顾到后面的司机,所以倪烟特地放慢了速度。
“爸,我也想学开车。”刘如晃了晃刘父的胳膊。
“不行,女孩子学开车太危险了。”刘父拒绝。
“我就要学,爸爸,你就答应我嘛......”刘如开始撒娇,“爸爸,我的好爸爸......”
刘棋‘嘶’了一声,“你就别恶心我了好吗?小如,听哥一句劝,你真的不适合撒娇,我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了!”
“爸爸,哥哥欺负我......”刘如继续撒娇。
刘棋都快受不了了,将车载收音机打开,音量调大。
车速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京华村。
和想象中的穷乡僻壤不一样,京华村家家户户门口都通着水泥路,而且路边还有工人正在安装路灯。
江文棠惊讶的道:“乡下居然也有路灯了!”
望着窗外的风景,刘父感叹道:“看来京城这些年发展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迅速很多!”
刘母接着道:“这儿的环境真不错,鸟语花香的,看来大姐这些年来,过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咱们那儿,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路灯呢。”
这个时候,只有繁华的街道才会安装路灯。
刘父叹了口气,“看到她过得还好,我就安心了。”
前面的车子停在一幢破旧的房屋面前。
刘棋赶紧放慢速度,慢慢停车。
倪烟拉开车门走出来,“就是这里了,叔叔阿姨你们快下车吧。”
下了车,刘父看着眼前这幢十分破旧的房子,眼眶微红的道:“这些年来,她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先前看到村子里都在安装路灯了,他还以为,她这些年过得不错呢,,没想到,她就蜗居在这么个地方。
她身上不是还有一笔钱的吗?
就算在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刘父转头看向倪烟,再看看倪烟左边的轿车,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手上戴的是刘家的传家宝......
说不定买车子的钱也是......
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
毕竟,这里只是一个乡下的而已,倪烟一个乡下人,哪里来的钱买车的?
她那辆轿车是进口的,最起码要十几万呢!
倪烟接着道:“刘奶奶现在就在里面,叔叔阿姨跟我一起进去吧。”
刘父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好。文棠,小棋小如,我们快进去吧。”
倪烟走过去敲门,“刘奶奶,刘奶奶,我们到了。”
“来了。”刘奶奶应了一声,打开大门。
为了迎接远方而来的亲人,刘奶奶特地换上了不久前倪烟给她买的新衣服。
家里收藏着刘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呢,所以江文棠一下子就认出了刘奶奶,冲到前面,握住刘奶奶的手,“大姐。”
“大娘!”刘如在江文棠眼神的示意下,一把拥抱住刘奶奶,哽咽着道:“大娘!大娘我们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您都不不知道,这些年你啊,我们一家找您老人家,找得有多苦!大娘!”
刘奶奶看着泪眼婆娑的母女俩,心下全是疑惑。
弟弟只比她小两岁,弟妹比弟弟还大一岁,眼前这个比她要年轻三四十岁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弟妹?
不对。
他们这是认错人了。
刘奶奶直接推开刘如,“小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大娘。”说到这里,刘奶奶抬头看向江文棠,“还有,这位大闺女,我不认识你!我没有你这么年轻的妹子。”
刘如也见过刘奶奶以前的照片,她愣了下,没想到刘奶奶会推开她。
这和她想象中的认亲很不一样。
刘奶奶和他们分散这么多年,见到他们应该是很感动才是!
她怎么会这样呢?
难不成是这个老太婆老糊涂了?
还是倪烟在中间挑唆了什么?
刘如抬头看向倪烟。
江文棠重新抓住刘奶奶的手,“您就是我大姐!我没认错!我们不会认错的!”
“你真的认错人了!”刘奶奶甩开江文棠的手。
正在江文棠尴尬的时候,刘父站了出来,“书月,是我啊。”
闻言,刘奶奶抬头看去,瞳孔微缩,封闭的记忆,此时如同放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至,鼻翼渐渐煽动。
“启、启年!”
“是我!”刘父先前走了几步,想伸手拥抱下刘奶奶,但是看到刘奶奶身后的环境,又缩回了手,哽咽着道:“书月,是我!”
白首相看拟奈何。
故人重见。
世事年来千万变。
“启年,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刘奶奶直接哭出了声,一把抱住刘启年,“我还以为你死了!启年,我还以为你死了!”
六十年了。
她每天都要给刘启年上一炷香,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启年居然还活着。
他还活着!
刘奶奶甚至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书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相拥着的两个老人,倪烟微微蹙眉,虽然刘奶奶已经认出了人,但她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据刘棋说,刘父应该叫刘浩山才对,怎么现在又叫刘启年了呢?
刘奶奶哭得很伤心,“我也以为你死了,老天有眼,启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别,而是生离。
如果他们早知道对方还活着话,就不会饱受煎熬了。
“启年,你还还活着,那大哥二哥他们呢?他们还在吗?”刘奶奶接着道。
刘启年摇摇头,“不在了......”
在那样的乱世之下,能侥幸存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刘启年刚好是千分之一的幸存者。
闻言,刘奶奶哭得更伤心了,不停地捶打着刘启年的后背。
江文棠立即走到二人身边,红着眼睛道:“大姐,对不起,让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以后的日子,就让我和孩子们来好好照顾你!”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刘奶奶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启年,这是谁啊?”
难道是刘启年家中的亲戚?
刘启年回头看向倪烟,犹豫道:“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我不方便说。”
刘奶奶擦了擦眼泪,“烟烟不是外人,她和我的亲孙女没什么两样,有话你直接说就行,不用有什么顾虑。”
刘启年没说话,在他看来,倪烟就是外人。
倪烟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笑着道:“刘奶奶,我家里还有些事,一会儿再来看您。”
刘奶奶拉住倪烟的手,“烟烟,你不用走。”
倪烟照顾她这么长时间,这个时候让倪烟走,岂不是伤倪烟的心?
刘奶奶是真的没把倪烟当外人。
“书月!”刘父的神色很明显有些不对。
见刘父这样,倪烟还是离开了,如果她坚持留在这里的话,到时候她不痛快,刘家人也不痛快。
反正他们家离刘奶奶家比较近,如果真发生什么事了,她还能赶过来帮刘奶奶。
倪烟走后,刘父松了口气。
刘奶奶推开半掩着房门,“你们跟我进来坐吧。”
屋子虽然破旧,但里面收拾得却很干净,客厅里还放着一台电视机。
江文棠仔细的打量着屋里的环境,还能买上三千块一台的电视机,这说明,老太婆手里还有不少钱。
刘奶奶忙着给几人倒水。
江文棠连忙过来献殷勤,“大姐我来帮您。”
刘奶奶家里的茶具都有些破旧了,虽然洗的很干净,但是刘父还是有点不敢下嘴。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这么破旧的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