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灵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主管金融,我对这方面的管理就是出席会议活动、在文件上作作批示,从来……从来不知道水这么深!”
“我一直在农业条线也不知道,但京都厅里焉能不知?很多次磨合大报告的联席会议期间听他们谈论,有些内幕真是心惊肉跳呢……比如有些出台的宏观政策,根本就是被裹挟着不得已而为之;再比如有个行长说过即使一条狗坐我的位置都能赚钱!晓灵,有谁想过其中深层次的因素?”
“去年我会见一个欧洲国家议会代表团,对方就说国有银行坏账凭什么打包卖给背景是财政部的资产管理公司?如果我家开的超市破产了由国家买单,纳税人同意吗?不错,坏账产生原因里有政策成分,可农业发展银行、国家开发银行、国家进出口银行等三大政策性银行已经剥离出来了,再打着贴补幌子岂不可笑?”范晓灵叹道,“我竟然无言以对,只能转而大谈历史包袱和老百姓对银行体系的依赖。”
“纵容的后果是有恃无恐,反正正府不敢让——别说银行,就是证券公司、保险公司哪个敢光明正大地破产?通常都是指定买单人进行收购!”明月越说思路越清晰,“因此表面上讨论半封闭型金融体系管理模式的对与错,实质在于敲山震虎,警告京都高层一方面点到为止,不能开放得太过分;另一方面还是金融秩序主导权的问题,必须由金融系统精英说了算!”
范晓灵缓缓道:“那我们……要站在公正立场上……”
“假装不知道背后那些名堂,就问题谈问题。”
“也从两方面阐述观点,一是开放的步伐不能延缓,而要加速;二是踢足球的不能下场当裁判,金融体系管理模式的制定与管理只能由京都高层决策!”
明月赞道:“晓灵的比喻很妙,嗯,我写下来再拆分成若干个分论点,交由不同城市代表从各个角度进行分析,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免得被误解我们串通一气。”
“对!”
范晓灵亲昵地抚抚她的脖子,暗想方晟看人的眼光真毒,明月能有今天的确不是侥幸。
不愧在京都权力中枢呆过,明月动起笔来如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停顿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了四页纸,然后根据各个城市的经济金融情况进行分类,再标注延伸性论点和佐证依据等等。
说快也忙到凌晨近两点钟,范晓灵拿着手写版与居思危等通电话,直接口述给他们几个,当中免不得释疑和就细节做些探讨,直到将近三点才离开明月房间。
为避免麻烦,范晓灵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和明月探微大义,大而化之说此事非同寻常,根据形势大家按我说的做,大概率不会错。
无须多言,在宦海沉浮多年如蔡雨佳、庄彬、季亚军等人怎会悟不出此事另有玄机?否则不会主动打电话请教了。
体制里就这么残酷。
哪怕同为黄海系或方晟系,你问了范晓灵才会出言提醒,你不问,她权当不知道。
因为指点本身就蕴含很大的风险,她有可能判断得对,也有可能判断得不对。
还有,范晓灵虽然没有明说,但各人一看拿到的观点就猜到名堂了。范晓灵和明月归纳总结的内容已经超脱议题本身,升华到宏观决策层面的掌控权问题。
这一来,水就太深了,深得让他们诚惶诚恐。
所以根据范晓灵口述的内容,庄彬等人立即组织笔杆子们连夜加工整理,划出的红线是不管说得天花乱坠,绝对不准超出范晓灵说的界限,即不得越池半步!
是夜,酒店很多个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清晨。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高端论坛的重头戏市长联席会议正式召开。按惯例,会议将确定本届论坛的主基调,也为闭幕时发表的城市联合宣言打下基础,这期间各场活动、座谈、对话、辩论都不会超出联席会议达成的共识。
联席会议采取双环型形式,刻意突出城市无论大小一律平等的氛围,但还是有主次之分。坐在正中间的是主管经济的正务委员、人民银行行长、银保监会主席以及东道主碧海省.委书计东方岳。
看到这阵势可以印证明月的猜想很有道理。
正务院常务副总缺席取而代之以主管经济正务委员,表面上都是副国级领导,然而就算体制外人也知道差别太大了!
好比地方单位部门里的常务副职与享受待遇的非实职领导,能一样吗?
但东方岳的出席又意外为高端论坛增添了份量,怎么讲?他可是几乎铁定在两年入局的呼声最高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