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微微惊异地挑了挑眉毛,道:“噢,那可真是很有意思的事,具体说说?”
处于白钰这样领导岗位的,不会轻易猜测然后被对方一一否决,那样很丢份儿。
李卓道:“谭明生和我一样大都是46岁,当年同一批从镇党正办主任位子调到县里,他任正府办财贸科副科长,因此两人是同一起跑线。他有他的优势,与路冠佐是朋友加兄弟,一个字‘铁’,关于这一点过会儿细述;我有我的优势写材料底子厚,每每能拿出有新意有干货的东西。两人同年提拔科长;同年提拔副主任,之后在常务副主任那一步时他被卡住了——想必白书计也知道他脾气不太好,作风霸道,在领导面前象孙子在下级面前象大爷,搞了三轮群众测评都没通过,我顺利提拔了常务副主任而他不得不转任事务处主任。之后麻烦了,每次他在路冠佐的支持下发起*时,总有人拿我说事——看看人家李卓同志群众基础多好,你怎么就弄得矛盾丛丛呢?一直窝在事务处他也满腹怨气。”
“同事之间就怕横向比较啊。”白钰道。
“是哎!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硬拉到一块儿,久而久之不但谭明生每次遇见都横眉冷对,就连路冠佐也是皮笑肉不笑,明显有了敌意。我进常委那一步是关苓那任书计调到毕遵***提名的,当时路冠佐还是常务副***没能阻挠得了;他提拔***后反正就是各种场合与我磕磕绊绊,双方都窝了一肚子火,以至于那天我过去协商件无关紧要的事,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继而动了手……事后我反省自己是太冲动了,明摆着他故意挑衅下的套,他是早有预谋打狗给主人看,因为去年那时候毕遵已有风声前任***书计殷至舟要调离关苓……”
“是这样啊……”
白钰沉吟片刻,道,“路谭之间什么关系?”
李卓道:“用句民间俗话说,叫做打小穿开裆裤长大的,邻居加世交;路冠佐刚刚提拔经济副镇长期间迟迟打不开局面,说话没人听,千方百计把谭明生弄过去当经发办主任,此后谁不听话直接抡拳头,打了几架把镇里一干人治得服服帖帖……”
“原来他俩动手打人是老传统啊。”白钰不禁莞尔道。
“关苓民风、官风都剽悍,崇尚武力解决问题,一言不合就动手,再不济动枪,”李卓叹道,“路冠佐老婆与谭明生老婆又是闺蜜,也不知谁帮谁介绍的,总之两家好得象一家似的。平时在正府那边,路冠佐对谭明生另眼相待也不加掩饰,有种‘我就护着他又怎么样’的感觉,大致情况就这样。”
“除了脾气大爱动手,谭明生别的没问题吧?”
“在白书计面前我只说自己知道的,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东西……机关事务处那摊子事怎么讲呢?向来就是不查没事,一查出事的是非之地。”
白钰点点头,抬眼再度打量屋子,道:
“房子不大呀,小区物业也不行,车子进来通行无阻,没考虑换个环境好点大点的?”
李卓道:“三口之家一百二十平米,我觉得足够,比我们上辈子幸福多了。房子再大要有人住,左一幢别墅另一套豪宅都空着也不敢写自己名字,有啥意思?”
“哈哈哈哈,还是老李豁达,很多人枉做多年领导悟不出这一点呢,”白钰抬腕看表,“不早了老李该休息了,先告辞,以后有机会再聊。”
李卓也不挽留,道:“白书计也早点休息,工作得慢慢做,关苓这地方欲速达不成。”
将白钰送出门,李卓要陪着下楼,白钰坚决不同意将他推回屋里。防盗门甫一关上,妻子忙不迭从卧室冲出来,带着紧张兴奋的神色道:
“白书计来干嘛?准备重新启用你?”
李卓边动手收拾茶几上没动的水果,边道:“你想多了,真想多了!他没必要收拾前任留的烂摊子,更没必要为了我得罪路冠佐。他来就是了解了解情况,看看我对他来说有没有用。”
“什么用?哪方面用处?”妻子急不可耐问。
“答案在他心里,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李卓漫不经心道,“睡吧,别患得患失,慢慢来不着急……”
说到这儿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妻子赶紧伏到后窗往下看,嘴里说:
“糟糕,糟糕,有人暗杀白书计?”
李卓也踱到她身边朝黑漆漆的楼下看了会儿,继续说:“慢慢来不着急……”说着回卧室睡觉去了。
楼下枪声的确与白钰有关。
白钰来到一楼时,在单元门口转悠的钟离良迎了上来,两人刚走了两步,陡地钟离良右手在白钰肩头一压,左手用力挥动从不离身的公文包——
公文包尤如折叠伞般向四面张开,正好将两人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