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上的手掌厚实,温度冰凉,凉丝丝的,缓解着额头的灼热。
苏秋儿怔了一下,忘了躲开。
几秒后,手掌移开,段长延又将手覆到自己额头,对比过后,拧起眉来,自言自语地嘀咕,“果然发烧了。”
听到他的话,苏秋儿终于是回过神。
“你干嘛?”
防备地盯着他,苏秋儿攥着伞柄的手一紧,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送你回家。”
很自然地说着,段长延伸手去拿苏秋儿提的购物袋,指腹拂过她的手指,留下一串温热的触感,苏秋儿手指捏着塑料袋一紧,避开段长延的动作。
她冷着眉眼,拒绝道:“不需要。”
手伸了个空,僵在半空,段长延动作微顿,倒是不尴尬,而是说:“好歹相识一场。”
相识?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苏秋儿喉间窜起股怒火,烧到嗓子眼了。
若非整个人使不上力,她非得踢这男人两脚不可。
“我跟你没什么好相识的。”
冷冷说着,苏秋儿将伞往前一推,伞面边缘几乎挨着段长延的下颌拂过,浇了段长延一身的雨水。
苏秋儿低下头,不愿看他,拎着塑料袋绕过段长延。
段长延怔了一下,在她走过身侧时,倏地拉住她的手腕。
手腕温热的感知,直顺着手臂往上窜,蔓延到胸口,忽又烫得很。
苏秋儿顿住。
“别这么犟,我们只送你到楼下,送完就走。”段长延手掌往下滑,勾住她的塑料袋手柄,放软了语气,有点哄她的意思,“好不好?”
“……”
苏秋儿身形一晃,垂下眉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涌上的情绪悉数压制着,可抬眼时眼圈却忽的有些红。
伞是透明的,隔着薄薄一层伞面,段长延将这一幕清晰看在眼里,神情一顿。
她怒声呵斥,“你有病啊?”
“对对对,我有病。”
段长延回过神,索性应下了,将塑料袋强行拽过来,用撑伞的手拿着,尔后空出的手横在她肩后,揽着她的肩往马路上走。
他继续哄她,“走啦走啦,等你精神好了,我再给你揍一顿,好吧?”
“你……”
苏秋儿又气又恼。
“一顿不行就两顿,我还挺抗揍的。”段长延不等她说话,张嘴就叭叭,“你看,全城二世祖都揍不到我,就给你一个人揍,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你个——”
“开心就好。”段长延截过她的话头,继续叨叨,“以后生病就在家里好好待着,要买什么就外卖,这大雨天的,你跑出来只会病上加病。回去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哥带你去吃烤肉,我请客……”
“……”
苏秋儿几次想插话,但都没成功。
两分钟的路,他一个人滔滔不绝,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
苏秋儿憋得想缝住他的嘴。
可,他一串关怀又熟练的话,听着听着,她又觉得心酸,情绪一阵翻涌。
她低头一扯嘴角,有些自嘲。
这男人说话从来不走心的……偏偏她还傻不拉几地信了。
可意识再清楚,苏秋儿仍旧浑浑噩噩地被他带到车旁,后车门一拉,他拿过她手中的伞,为她撑在头顶。
“到了。”段长延说,“你放心,我们家木头开车,稳当得很——”
“我坐前面。”
苏秋儿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
“……”段长延微微一愣,尔后点点头,“哦。”
抬眸看了他一眼,苏秋儿吸了口气,转身就往前面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段长延的雨伞一直撑在她头顶,直至车门关上。
收了两把伞,段长延抖了抖雨水,坐上后座的车位,然后将车门一拉。
苏秋儿跟开车的郑永丰报了个地址。
郑永丰“嗯”了一声,一踩油门,车辆扬长而去。
……
不远处。
超市门外,一人撑着黑伞走出,视线盯着离开的车辆,在车牌号上稍作停留。
过后,拨了通电话。
“目标来超市买了点东西,被俩男的接走了。”
男人声线压得很低。
“继续盯着。”电话里传来声音,“有什么异样,随时汇报。”
“是。”
男人挂断电话。
*
车上。
苏秋儿坐在副驾驶,难免有些局促。
车内的空调温度偏高,但冷意打骨头缝里蔓延出来,挡不住的冷。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连衣裙,被雨水淋得半湿,裙摆湿漉漉地黏在膝盖处,令她的状况有点尴尬。
这时——
身后倏地扔来一样物品,正好盖在她的膝盖上。
苏秋儿身形一缩。
低头一看,是一件黑色外套,正是段长延穿的那件。
外侧被淋湿了一些,可内里却残留着主人的体温,罩下来,贴在手肘和膝盖上,暖意一点点地渗透进来,仿佛能驱散着体内的寒气。
随后,段长延声音飘来,“车上没毛毯,将就一下。”
苏秋儿垂下眼帘,微微抿唇。
没为争口气将外套扔回去,苏秋儿亦没有往后看,停顿须臾后,她将外套拉了拉,将其盖得平整一些。
郑永丰全程沉默,像个只会开车的机器。不过,他几次去摸烟时,倏地一瞥坐在一侧的小姑娘,动作都顿住了,将烟瘾克制下去。
苏秋儿自是不用多说,身边开车的司机第一次见,一句话都未言语过。
后面那人……
不提也罢。
段长延一反常态,在路上叨叨个没停,一上车,反倒是安静下来,斜斜地倚在椅背上,叠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偶尔往外面看上几眼,眉头时不时蹙一下。
且,越到后面,他蹙眉的动作越发频繁。
沉默中,苏秋儿视线偶尔落到车内镜上,察觉到段长延的神情,只当他这一趟送的并不情愿。
一路无话。
车开到小区门口。
段长延好几次回头,不知看到什么,神情略显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