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打扫战场的梁军将士满载而归,缴获的大量辎重以及俘虏的兵卒、青壮,被分别处置,李笠则在核对首级。
普通兵卒的首级,只是个统计数字,值得认真对待的首级,当然是将领或者官员的头颅。
一些被俘虏的齐军将士,对一个个血淋淋的首级进行辨认,而辨认结果之中,发现了齐军主将慕容恃德的头颅。
白发苍苍的头颅,李笠仔细端详,觉得有些唏嘘: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征战数十年的将军,一朝兵败身亡,尸体落到敌人手中,便是如此下场。
慕容恃德,姓慕容,名俨,字恃德,这个时代流行以字行于世,所以称为慕容恃德。
既然姓氏为慕容,当然和慕容燕国有关,这位是燕国宗室后裔,和名将慕容绍宗一样。
慕容恃德为沙场宿将,据说早在三十几年前,就以魏将的身份,率军与梁军交战,几十年征战,经历过各种战斗。
慕容恃德曾在魏国权臣尔朱荣麾下效命,后来尔朱氏败亡,慕容恃德归顺高欢,多次与西魏作战,屡立战功,担得上宿将之称。
年初,齐帝命慕容恃德率军进入青州驻扎,若南青州、北徐州有变,立刻南下。
结果,败在李笠手中。
一名二十出头年纪的男子站在旁边,李笠得部将介绍,说这位就是击杀慕容恃德的骑兵,便走到对方面前,笑道:“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击杀敌军大将。”
“可、可他们都死了...”年轻人轻声说着,说的是鄱阳话,但一脸暗淡,眼睛红肿,看样子刚哭过一次。
部将赶紧解释:“君侯,他们小队追击慕容恃德,和对方的部曲交锋,伤亡惨重。”
“即便最后只剩下那慕容恃德,对方一边骑马逃跑一边转身射箭,又阵亡了几个。”
“一个小队二十八人,追对方七人,到后面就只剩下三人。”
二十八人追杀七人,却折进去二十五人,战争的残酷,可见一斑。
北军骑兵技艺精湛,小规模交战,稚嫩的梁军骑兵只能靠人数优势和对方一决胜负。
李笠若不是有火炮壮胆,可不会选择出大岘山、和齐军在平原决战。
他看着这年轻的同乡,用力拍拍对方肩膀:“你是好样的,他们也是好样的。”
“哭出来,哭出来,心里好受些。”
李笠这么一说,年轻人再也忍不住,双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引得周围将士不住张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朝夕相处的同袍、嬉笑怒骂的同伴,转眼间就变成冰冷的尸体,正常人经历这一变故,心里如何能不悲伤。
李笠依旧按着对方的肩膀,说道:“他们征战沙场、为国捐躯,我保证,该有的抚恤,一文不少。”
“你立下的功劳,他们也有份,那你就好好活着,回到家乡,向他们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仔细说说,他们是如何奋勇杀敌的...”
“仔细说说,我们鄱阳子弟,是如何骁勇善战,没有一个是孬种!!”
参战将士都是鄱阳人,此刻周围将士自然也是同乡,听得李笠这么一说,只觉热血沸腾:“对,君侯说得对,我们鄱阳子弟,没有孬种!”
那年轻人用手背擦去眼泪,看着李笠,用力点头:“君侯,我会把他们的事迹,和乡亲们仔细说的!”
李笠笑道:“你击杀了齐国大将,这可是打了几十年仗的宿将,他杀过的人,比你我杀过的鱼还多,可那又如何?敌不过我们鄱阳子弟!”
看着一张张兴奋的脸,李笠继续鼓劲:“我们还会打胜仗,还会击败更多的敌人,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厉害,我们一定能打赢!”
众人呼喊起来:“我们一定能打赢!”
打了大胜仗,将士们士气很高,同袍的伤亡免不了让人悲伤,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更让人热血沸腾。
而这也是李笠想要的结果:打仗,不断打仗,率领鄱阳同乡们获取一个又一个胜利。
毕竟那么多鄱阳子弟从军,追随他来到徐州,可不仅仅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若只是混一口饭吃,留在鄱阳即可,毕竟鄱阳如今持续大规模开荒、屯田,只要肯干活,就能填饱肚子。
所以,来到徐州的鄱阳兵,至少大半有建功立业的心,那么他作为‘带头大哥’,就得带着同乡们打仗,刷战功。
不仅如此,那些加入徐州军的两淮子弟,许多人也盼着战功赫赫的李三郎,带着大伙刷战功,所以,他必须出击,主动求战。
用不断的胜利,给从军的人们以晋升的希望,只有这样,聚集在他身边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但是吃饭时得看菜下饭,他可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
此战过后,齐国青州地区必然震动,李笠歼灭了青州地区的一支‘野战军’,可以试着有进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