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玄子是今日的焦点,皇帝皇后都为他亲临离境观。晋王殿下迟到不说,还把他打晕了,将人搞得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百官道士、帝后太子顿时齐齐向凤辰望来,一为玉玄子语气中的不敬,二为这话中所说的事情,连带着白锦玉一起接受这些惊异目光的巡礼。
众人正疑惑凤辰是否真做了这样出格的事,他已经越出人群,对玉玄子拱手道:“冒犯了。”
玉玄子“哼”了一声,一把抱住方丈,稀里哗啦地哭诉起来:“师兄,师兄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好久没回兮凤山了,所以今日一早就寻思去各处转转。谁知,就在未名湖畔撞见了晋王殿下和他王妃在湖里鸳鸯戏水亲亲我我,师弟我好心上前劝阻,殿下就一掌把我打晕了!”
白锦玉瞠目结舌,这个玉玄子真是说到做到!
他说凤辰如果相逼,他就把他们在未名湖洗浴的事说出去,他还真就说了出去。
一个出家人,说起谎来铮铮有词,添油加醋一点都不心虚。白锦玉算是开了眼界了。
玉玄子越哭越愤,向方丈告状道:“他们搂搂抱抱,在我兮凤山清净之地有伤风化,毁我仙山清誉,方丈方丈,这次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么夸张的描述,白锦玉和凤辰都听得怔住,白锦玉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直感到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都突然炽热锋利起来。
玉玄子哭得伤心真挚,方丈像搂着孩子似地安抚他,以致身上的道袍都被他弄湿了一大片。
半天,玉玄子终于结束了这段滔滔不绝的控诉和委屈,方丈抬头来向凤辰确认道:“殿下,这……”
凤辰欲解释,玉玄子已抢白:“别听别听别听,世人皆知晋王殿下才辨无双,凡事都能言之成理,殿下,敢不敢就给大家直说有没有这回事吧!”
凤辰收口。
见状,皇后似乎再也受不了玉玄子对凤辰的胡乱栽赃了,凝眉瞥了他一眼,力撑凤辰道:“晋王殿下一向恭谨守礼,为宗室典范,玉玄子道长为何要用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辞诋毁他?”
玉玄子当即推离方丈,一脸冤屈不已,把大殿里的神像都指了一圈道:“皇后娘娘,这么多天官神仙在此,贫道怎么可能诬陷晋王殿下?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玉玄子敢这样笃定,皇后一时也迟疑了,无措地向身前的皇帝——凤华,看了一眼。
凤华眉头紧锁,脸色已经实在不好了,显然已对眼前的闹剧感到恼怒。
他今日一番诚心率领文武百官来到离境观,是要办一件为社稷造福的正事。本来一桩严肃郑重的事情,现在竟然被弄成这幅调调。
眼下皇后及群臣众道都无声等候他的发落,将他推至人前,他更是恼上加恼,遂凛声向凤辰道:“晋王,朕问你话,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即可,不必多言。”
众人听出皇帝的不悦,纷纷静若寒蝉。凤辰点了点头。
凤华道:“你方才是否和丽华在未名湖共浴了?”
白锦玉忐忑地看向凤辰,以她对凤辰的了解,已然有些预料到他会怎么回答。
果然,凤辰缄默了一小会儿,坦言道:“是。”
在场之人无不发出一声低呼,凤华也未料地面露疑色。
玉玄子听到凤辰承认,掩不住的兴致大起,抢着问:“殿下,我撞见你之时,你是不是正和王妃在搂搂抱抱?!”
这赤裸裸的一问,满座目光灼灼升温,空气却相反的一阵冷凝。
白锦玉下意识朝后退去,她此生再没经历过比这更窘迫的场面了,只感到不管之后如何,她与凤辰都已被牢牢钉于一种奇耻不堪中了。
忽而,向后缩去的她一手被握住,那手指展开,与她手心相接。
一抹温舒从手心传来,沿着手臂,直达心口。
她听到凤辰向众人回答道:“是。”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白锦玉不禁握紧凤辰,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承受住这刹那密如刀雨的目光。
“晋王……”凤华难以置信,失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场所有宗室及百官仿佛同时因为这个回答而脸上无光,纷纷在众道面前低下头去,羞愧不已。
玉玄子见此,嚎啕大哭起来,拉住方丈道:“师兄师兄你看,我没有说谎,他和钰贺公主还把我打晕了呢!”
当即,浮起一阵低语。
“这位晋王妃不是钰贺公主!”方丈低声提醒玉玄子。
玉玄子卖傻道:“是吗?”
凤辰冷冷瞥着玉玄子的表演,视线向身后越过人群的地方看去
人群因此自动分开两边,不一会儿,从殿门处阔步走进一道隽薄峭拔的身影,平举着双手向灵官殿中央走来。
“微臣参见圣上。”谢遥在凤华、皇后、太子的面前跪下,将双手高举额前,不再发一言。
众人齐齐涌上围观,只见谢遥的手上托着两件污渍狼藉的外服。一件为紫色锦缎襕袍,上绣九章团纹,是件一品王服,另一件为女式紫帔,鲜丽华美,祥光四射,也非一般女子可用之物。两件衣服无不例外都沾了几摊白色的渣渍,一看便知是什么人的呕吐物。
众人当即侧首掩鼻,也瞬间推测到了大概发生了什么。凤华的眉目为之舒展,挥手示意谢遥退下。
谢遥当即合上衣衫,站起来退下。整个过程,除了一上来的拜礼,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个字,冷到令人窒息。
至此,百官纷纷似松了一口气,仿佛十分庆幸晋王的英名得到了保存。
这时,有一身材雄健眉目霸横的老臣阴阳怪调地对方丈道:“方丈,玉玄子道长可误会晋王殿下了。”他特别加重了“误会”二字,反让人听了觉得是“栽赃”、“构陷”的意思。
白锦玉一下认出这个人,此人正是七年前与凤辰一起扶持凤华,而今已权倾朝野,掌管六部尚书的尚书令,秦坚。
人臣中又有一个精瘦黝黑的儒士接着秦坚道:“正是,我等奉圣上口谕斋戒三日焚香沐浴,不敢有半点怠慢。殿下必是因衣物有污,才临时应变去未名湖中洗涤,微臣以为,此举不仅对仙山无妨,更应是表明了殿下对道法的用心虔诚才是啊!”
这个人,白锦玉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