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信任林年吗?”苏晓樯问。
“信任也不信任。”曼蒂给了一个古怪的答案,“毕竟他并不纯粹是他,所以我信任他也不信任他。这是一个伪命题,所以没有准确答案。”
路明非和苏晓樯顿了一下,居然都听明白了曼蒂的这个谜语,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看向曼蒂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知道的事情居然这么多!
“所以?”苏晓樯决定直接要个答案,“先不说棋力的问题,你相信路明非不会害你吗?”
“相信...也不相信。”曼蒂看着路明非的眼眸淡淡地说道,“你的问题同样是个伪命题。”
苏晓樯怔住了,转头看向路明非,而路明非的表情相当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他望着曼蒂,仿佛是要从这个女人的黄金瞳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其实这个问题,得由我来问。”曼蒂说,“路明非,我可以相信你吗?”
苏晓樯能感觉到,路明非如果点头,那么曼蒂就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进入水箱成为这个祭品,而路明非现在也该是该立刻点头...但他居然沉默了。
“我...给我一点时间。”路明非忽然转身离开了,踏着步子离开了吊灯下,一直沿着隧道边的黄线走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去,脚步声越行越远。
“......”苏晓樯盯着路明非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曼蒂只是垂眸默然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不过多时,远处的脚步声再度回来,路明非走向了曼蒂·冈萨雷斯,然后伸出了右手,“你可以相信我,我为我这句话负责。”
“你确定你能为这句话负责?”曼蒂看向路明非伸出的这只手。
路明非颔首,目光坚定,给予了相当肯定的回答。
“希望如此吧。”曼蒂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转身走向月台的深处,“先来摸一下你的底子,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去下这盘棋。”
“你真会下国际象棋?之前你怎么不说?”苏晓樯跟在路明非身后低声问。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忘了我的言灵是什么了吗?”路明非盯着曼蒂的后背...最主要是盯着肩膀的位置目不转睛地回答。
苏晓樯仿佛通悟了,但又残留着一些疑惑,“你的言灵...不是模仿混血种的言灵吗?”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能模仿的只有言灵。”路明非缓缓说。
在他专注的视野里,曼蒂肩膀上绿色的数据面板最底部,构筑的进度终于逼近了100%...然后完成。
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不属于他的碎片,他快速地翻阅,闭眼去回忆咀嚼这些东西,就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一样,体验它们,接纳它们...成为它们。
曼蒂站在了服务台内,面前的石子棋盘已经归位了,“走超快棋,各40秒,我执白,没问题吧?”
“没问题。”路明非走到了棋盘前,睁开眼,他的瞳眸中已经点燃了光火,这代表着“月蚀”这个言灵已经全力发动了,曼蒂所会的一切技能、技巧都以难以形容的方式附加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黄金瞳在对望时刻的瞳仁模样,虹膜颜色都惊人的相似。
很好的眼神。曼蒂心想。
那些燃烧的虹膜就像被点燃的狮子鬃毛,让人感到相当的...可靠。
“自己心里记数,谁时间先用完谁输。”曼蒂挪动了棋子,同一时刻,路明非也快速挪动。
超快棋开始了,两人40秒,共计80秒一分半不到的时间就要决定这盘棋的胜负,这是国际象棋中最为疯狂,也是处于鄙视链最下层的玩法,虽然最正统的还是慢棋长考,但快棋也有着它独到的精彩之处——闪电般交锋的急智和数倍于慢棋的博弈压力,所有的布局和推断都压缩几十倍在短短几十秒内完成,那些爆发出的灵感绚烂如烟火。
两人挪动棋子根本不思考,几乎是纯靠本能在下棋,速度快到如闪电,两只手全部用上不断地兑子,进攻,防御,攻杀在石子快速的挪动和扫出中完成。
从气势、落子的姿势,甚至拿子的动作习惯都仿佛复刻一般,站在旁边的苏晓樯一瞬间幻视有两个曼蒂·冈萨雷斯在对弈!
她几乎看都没看清棋局的变化,在最开始她还尝试分辨一下局势,但超过十五秒后她就放弃了,转而背身徘徊了一分钟后再在曼蒂开口的一声话中转头回来。
“你输了。”曼蒂淡淡地说。
路明非手上抓着的棋子还没落下去,现在棋盘上的局面也是他劣势,毫无疑问他输掉了。
40秒的下棋时间已经用完,曼蒂·冈萨雷斯那边还剩下大概秒不到的时间,这证明路明非就算拷贝了曼蒂的经验和技能也在下棋时多花了琐屑的时间去思考和运用。
这是必然的事情,抄来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技艺经验上的东西运用起来本就不如原主流畅。
“但没差了,就这个水准一样能下过关主,只要记得弃子攻杀这个套路就行了,你用一次他吃一次。你现在构筑的面板应该有我下赢他那盘棋的经验,再复刻一次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曼蒂拍了拍手扫空了桌上的棋子,意味着她不再需要这些模拟工具。
“记住一件事,我愿意信你,是因为林年信你,听证会上你表现得不错,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所以我也选择相信你一次。但你欠我一次人情。”曼蒂翻出服务台,从路明非身边走过时瞥了他一眼,“我的人情还起来可是很要命的,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路明非跟在了走出服务台的曼蒂身后,对方没再说什么废话,一路穿到站台前,走进了那个敞开的湿漉漉的水箱里,顺手拿起地上的镣铐就挂在手上,黄金瞳熄灭的同时反手拉住水箱的门,抬头望了一眼棋盘前的钉子头怪人嚷了一声,“我自己来,不用你操心了。”
说着,她就关掉了水箱,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正式成为了下一盘棋局的祭品。
路明非没有浪费时间,坐在了棋盘上,看向钉子头,而对方在观察了路明非好一会儿后,相当绅士地让路明非先手。
在看见对方这个动作时,路明非心中就已经默然说道。
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