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心发凉的不止原容一人。
看清客厅里走出的是原容和秦仲铮后, 玄关处浑身滴水的两位“迷路旅客”也怔住了。
奥德伦特突然出声, 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原容出神的眸子, 示意他先别慌。他说:“好巧,是你?”
原容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确实, 无论如何, 先交流情报再说。
如果没记错, 任务面板中并未有“阵营对抗”或者“比拼排行”一类,是协力逃脱任务也说不定, 他记得曾经听谁说过, 经历过类似脱出副本。
原容便配合的笑道:“天啊,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你怎么会在这?”
对上神木田夫妇不解的视线, 奥德伦特解释道:“我是罗杰·霍罗科,是他……”
“是我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 ”原容接上话, “我们在同一个社团, 关系很好。”
“这样啊,那还真是缘分,”神木田太太望一眼丈夫, 兴许碍于女儿班主任的面子, 态度缓和不少,勉强应了下来, “住一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家中客房比较小, 可能会很挤。”
徐伦凯赶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您能帮忙实在太感激了,不然我们哥俩就得睡大马路了,这下雨天的……”
他态度这么好,倒让人觉得不同意便太吝啬似的。
神木田先生勉强扯出张笑脸,视线却不住往二人沾满泥水的鞋上瞟,他试图压抑这不礼貌的举动,但在紧盯着剧情人物一举一动的四人看来,无比醒目。
奥德伦特脱下沾满泥水的军靴,换上神木田太太刚找出来的一次性拖鞋,徐伦凯也赶忙跟上,这位律师的脸色才好看了不少。
四个大男人一齐涌入小居室客厅,顿时显得挤得不得了,而夹杂其中的典型菊国人一家三口,就显得无比娇小。
洋子这才抬起玩手机的头,瞪大了一双美眸。黑猫跳到她膝盖上,被她不耐烦的甩下去,发出“喵——”的怒吼。
“我说,妈,你能不能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她皱眉高声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变成收容所了?”
她话中嫌弃鄙夷意味太直白了,以至于神木田夫妇面色都一瞬差了起来。
神木田英介一拍桌子,厉声道:“不想吃饭就别吃,回你自己屋!”
“她爸爸……”
“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你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神木田英介在外人面前,极力维护一家之主的尊严,“饿的轻!”
洋子翻个白眼,抄起手机,袅袅婷婷起身就走。
见事态超出控制,原容赶紧开口:“好了,一家人互相理解,神木田同学,这两位先生呢,是老师上大学时的好友,今日事出有因,才来借宿。”
妈妈也赶忙说了一些好话,洋子才不情不愿从走了一半的楼梯上下来。
可她肚子里有气,吃相也不复优雅,匆匆把自己份的饭菜扫光,一声不吭跑上楼去。
洋子离席后,饭桌上氛围尴尬不已。
神木田英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气的发抖,说不出话来。神木田太太则闷声吃饭,一声不吭。她猛地想起什么,到厨房又舀了一小碗饭,配上剩菜,放到玄关的漆黑的储物间门口。
满意的猫叫声传来,带有撒娇的意味。
见气氛冷凝,原容想了想,开了口:“这次家访的目的,我就单刀直入吧。同学们跟我反映,洋子最近举止反常,您们观察到什么征兆了吗?”
父母二人对视一眼,叹气。
“您也看到了,这孩子任性极了,”太太眉目间满是疲惫,“从小她身体不好,我们就娇宠她,要什么给什么,长大了还是这个性子,更不服管教。”
“所以还是拜托您多费心了,”英介无奈的望向原容,他方才气出了一头汗,金丝框眼镜有些斜的挂在鼻梁上,闪烁着冰冷而滑稽的光,这让他看上去有些神经质,“所幸这孩子还知道学到东西是自己的,不用催促。言行方面,劳您看管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倒让原容觉得有些奇怪——从父母态度来看,对洋子的娇纵任性仿佛习以为常,虽为难,但并未觉得举止反常?
即是说……洋子一直是这个性格。
其他人不知道原容凝重的面色为何,但从交流间,多少猜测出了原容身份和任务信息。
秦仲铮突然插话:“叔叔阿姨,我不知应不应该开口。洋子在学校,最近确实不太正常……”
闻言,父母一怔。
老师说孩子反常,多半原因是成绩下降,表现不好,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说反常……可能是真的出了事。
电灯倏然间火花声噼啪,神经质的白光忽明忽暗,将客厅光影打成扭曲诡异的形状。窗外猛地狂风大作,夹卷着豆大雨点疯狂敲击在玻璃上,仿佛脆弱到下一秒就要爆裂似的。
黑猫受了惊,撕破嗓子般哀嚎起来,从储物间“咚”的跳进客厅,像一只黑暗凝结成的野兽。
“这该死的破灯!”英介猛地怒吼,“我早就说换一盏了,你是记不住人话吗?”
“抱歉,我忘了……”
“你又不工作,连这个都记不住,成天在家干什么啊?我累死累活养家糊口,你就这点小事都不上心?”
“好了,英介先生,太太她偶尔忘了也可以理解,人都有忘性大的时候,”原容打圆场,他起身,在令人烦躁不安的闪烁中摸到开关,关上,又打开,灯光恢复如初了。
现代化产业下冰冷的白色灯光,照出神木田太太惶恐不安的脸。她仍称得上美人的脸正在轻微颤抖,流下豆大的汗珠。
原容不禁询问:“太太?您怎么了?”
她猛的回神:“没,没事……”
“咚——啪——”
“什么声音?”
“不会是地震了吧……”
“别瞎说!哪有震动感,天气预报也没说!”
静了。
仿佛刚才那声巨响,只是所有人的错觉一般。巨响震耳欲聋,好似重物几十米自由落体后与大地的撞击,也好似巨树被砍断悲愤坠地的哀嚎。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被打碎,“啪叽”,内里液体流出的声音。
一个及其荒谬的想法涌上心头,原容不安的扫过面色阴郁的队友的脸,又望向声音来源。
昏暗楼梯尽头,没入黑暗的二楼。
“周围有工地在施工?”秦仲铮皱眉,询问神木田父母,“什么声音?”
“没,没有,”神木田太太不安极了,神经质的咔吱咔吱的咬起指甲,像一只得知死讯的老鼠,“我不知道,你,你去看看!”
她指的人是神木田英介,但这个儒雅男人明显色厉内荏,羊绒背心下的身子正在颤抖。
原容在内心叹口气,一番相处,摸透这两个剧情人物性格,知道靠不住。他离楼梯最近,便起身道:“我去看看情况。”
奥德伦特也站起,二人小心翼翼的踏上楼梯。
兴许是这家人觉得短短几米路不需要灯光,楼梯未安灯,谨慎的走到约莫顶点时,原容感到拖鞋踏上了什么东西。
“啪……”
液体?
好像水,不,浓粥被打翻般,发出恶心的浓稠滴答声。
心中那不好的猜想愈来愈重,他顾不得恶心不恶心,迅速上到走廊,摸索到走廊灯开关。
鲜血的盛宴。
全是血。墙皮上、木地板上、抑或楼梯上,甚至老旧楼梯扶手上——溅满了炸裂式飞散的血液。猩红色血雾如喷漆般泼洒了全数表面,好似屠宰场现场。
而方才踩到的诡异的“浓粥”,便是一团团细碎的、极度压缩的、肉沫。
许是心理素质强大如原容,也不由得震惊在原地,他强行压抑住尖叫,那股恐惧卡在嗓子里,发出冷气倒吸的“咯咯”声。
他喘着粗气,不由得后退一步,抓住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
奥德伦特就在他身后,原容恍惚回头,望见那张一如既往平静沉稳的俊朗面容,恐惧看褪去不少。
他这才仔细观察现场。
神木田洋子好似被……整个砸碎了。
是的,砸碎。她破碎的校服,以及一只手机零碎的混入了“肉沫”中,她仿佛是案板上被巨力砸扁的蒜,内脏、血液完全震裂破碎甩出,也好似一张肉沫堆成的饼。全数血液不堪重负溅射到周围墙壁上、地板上。
楼下见二人长久不出声,疑惑起来,秦仲铮率先大步上楼,徐伦凯紧跟其上,在视线波及到肉沫的一瞬间停止了脚步。徐伦凯不明就里:“哎你别停啊,怎么了?”
秦仲铮立刻转身捂住徐伦凯的眼,半强迫性的拉他下了楼。
徐伦凯神经再粗,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他奋力挣脱秦仲铮,踮起脚尖越过肩膀去看,然后脸瞬间白了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