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陈陈已经做好去见李总编的准备了,他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比较体面,但已经快要泛黄的衬衫。在他的记忆里,想要显得有精神,就得梳一个大背头,再穿一身合身又舒适的西装。这还是他小时候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书上看到的,现在他觉得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地想要记住。
陈陈弄湿头发用手往后抓,但他的手法实在木讷,不偏不倚地把自己弄成了疯子,他又用毛巾将头发擦干,看着镜子里乱七八糟的头发,心说拉几把倒。
其实陈陈长相还挺顺眼,五官端正,没有书生气也没有老成的味道。如果说他平庸,可偏偏女生都愿意多看他一眼,如果说他与众不同,但他一动不动时,又像个发愣的呆子。陈陈对此毫不上心,在他心里面,除了小说就只剩下吃饭和睡觉了。
在陈陈最失落的日子里,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一直陪伴他的,就是那个呆胖子张毅。张毅告诉陈陈,如果你觉得难过,就要给自己打气,而且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他上下看了看陈陈又说,其实你长相还过得去,那你每天就对着镜子夸自己长相吧。
陈陈还真信了张毅的话,每天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竖起大拇指,对着镜子喊:嘿!帅小伙。陈陈洗了把脸,又理了理胡须,现在的他看起来,应该是年轻了些。
大城市依然拥挤,陈陈花了半天功夫才找到出版社。有些人半笑半不笑地看着陈陈,也有人把他领到了李总编的办公室门口。陈陈回过头的时候,还发现不远处的一些人,毫不避讳地讨论笑着他。有位胖女士还捂着肚子,大笑合不拢嘴:“不是吧,真是这样?哈哈哈哈....”
这些笑声令他脑袋发昏,陈陈又回过脸,看着办公室的门,心竟然砰砰地快速跳起来。他深深吸一口气,这才敲起了门。
李总编是一个戴着眼睛的斯文人,他笑着请陈陈就坐。陈陈坐了在李总编对面,他把准备好的稿子放在办公桌上后,手竟然拘谨地放在了大腿上,这对于一向随自己的心做任何事的陈陈来说,确实是一件奇怪事。看来陈陈这次是真的在意了。
“很早就想见你了,只不过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听其他人说你是位......”李总编想了想,“......是位与众不同的人,不仅小说构造新奇,连人物的名字都很清新脱俗。”又笑了笑:“你好,我叫李怀仁。”
他站起身和陈陈握了握手。陈陈也说:“你好,我叫陈陈。”他心里始终吊着半桶水,不上不下,他也并没有接着说每次介绍自己必会加上的“陈陈的陈,陈陈的陈”,他觉得,重要的时刻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还是比较慎重的。
李总编握着他的手似乎没有下座的打算,他在等着陈陈继续说下去。陈陈疑惑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陈陈的陈。”李总编这才笑着坐下,同时招呼着陈陈。
他说:“别太拘谨,你就把我当朋友,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听到这种话,陈陈这才了松一口气,心里叹道,总算不是那些狗屁不通、无法沟通的小人了。
李总编拿起了书稿,又放下,问陈陈:“我想听听你自己介绍一下你小说的基调,什么类型,什么构思,什么组成,什么元素,我想多了解了解你的小说。”
陈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但是我只能说没有基调,没有构造,也没有什么组成和元素,小说似乎刻在我脑子里,我每天朝思梦想,连做梦都梦见,想着一定要把他写出来。”
他说得大胆,但是说完后又觉得不妥当,不过却暗自欣慰,自己并没有因为期盼而委曲求全地讨好。
李总编觉得惊奇,不过又笑道:“我应该自己看看。”他看得认真,时而皱眉,时而在笑,忽然放下手稿,问陈陈:“为什么你小说的小说叫‘必须完结’?”
陈陈说:“因为那个世界并不公平,成群的穷苦人民需要靠蛮力和博上性命,去捕杀外城的、所探知的猎兽,十个人中能活下来的也许连一人都没有。最后活下来的人,用十几条命换来的猎兽皮肉和其身上有用的部位卖给富有者,而富有者又贿于外城,转做成武器和食物又卖给穷苦者。公平吗?当然不公平。凭为什么他们能高枕无忧地数着钱?为什么穷苦的人拼了性命也只不过让自己活下去?当然更可悲的是,他们是共存的,少了任何一方都无法安然过下去,这也是无法改变的。这个世界很残酷。”
李总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所以必须有个人出来完结这个世界?”
陈陈点头。
“那个人就是黄起敏?”
陈陈点头。
李总编笑了笑,“为什么你要叫这个名字?”
陈陈没有说话,因为他也忘记了为什么要叫黄起敏这个奇怪的名字。
李总编又问:“你故事的开头就是黄起敏和他的狗在蹲守一只大鸟,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陈陈头有点痛,说:“为了引出一只鬼三尾。”
李总编说:“我知道,但是目的呢?引出一只鬼三尾总要有动机,比如推动剧情。”
“墓。”
“墓?”
“是的,墓,那是线索,一条分岔的线。”
“线索?线?可是你没有写出来。”
“没有写,因为少了人。”
“人?什么人?”
“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