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钱玉龙将碗里的肉夹入嘴中,细细咀嚼咽下之后,方才慢斯条理道:“你不会忘了吧,从江南去辽东,要经过清微宗的地盘,现在清微宗的当家人可是李元婴,人家如今也是有官身之人,会站在谁那边?总不会站在清流那边,更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李玄都问道:“依照钱兄的意思,就没有一个万全的办法?”
钱玉龙没有正面回答李玄都的问题,而是道:“能否救出秦都督还在两可之间,与其计较这些,倒不如再想一想最后的计划是否周全。”
李玄都闭上双眼,开始回顾整个计划。
另外一边,一个老道人顶着风冒着雪来到金陵城的城门前。
老道人着一件缝补得厉害的老旧道袍,看样式显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出身的道士,身上背着一个大箱子,与他的清瘦身子相较,显得颇为滑稽,在箱子里装着老道人的各种家当。老道人的手中则是拄着一杆旗,因为风大的缘故,旗子已经被摘下,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因为今天是要公开行刑的大日子,所以城门检查十分严苛,大雪中,进城的人也不算多,在略显稀疏人流中,一直低头缓行的老道人递出路引给持矛的守门卫士,穿着棉衣又披甲而倍显臃肿的甲士接过路引确认无误后,将路引递还给老道人,瞥了一眼老道人的身后行囊,皱了皱眉头,又伸手指了一指。
老道人放下行囊,里面都是些算命摆摊用的物事,诸如画满了太极八卦、阴阳双鱼的摊布,放满竹签的签筒,还有那面被老道人从旗杆上取下来的大旗,上头写了“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这守门甲士顿时乐了:“看不出来,老道长还会算命?”
老道人习惯性地轻抚山羊胡,淡笑道:“略懂,略懂。”
守门甲士道:“按照咱们大魏朝的律制,入城要收关税,一个人两文钱。这样吧,老道长给我算上一卦,我便做主免去老道长的两文钱。”
“那感情好。”老道人一口答应下来:“不知这位军爷要算什么?贫道精通‘紫微斗数’和‘先天八卦’,上到终身大事,下到小儿取名,还有房屋风水、祖坟点穴、符箓开光,都是可以的。”
这守城甲士平日里见惯了各色人物,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小媳妇,自然不会当真,如果是真正的高人,又怎么会徒步入城?高来高去,怕是城墙也拦不住他们。所以算命一说,只是当做一个乐子而已。
甲士道:“那就请道长给我算一算最近的运道怎么样,能不能发财。”
甲士的本意只是听几句恭维的吉祥话,却没想到老道人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这位军爷,请恕贫道直言,军爷怕是要有血光之灾。”
甲士愣了愣,怒道:“血光之灾?老家伙你会不会说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有血光之灾?”
老道人对于甲士的恫吓不惊不惧,淡然道:“贫道又不曾向军爷索要银钱,为何要诓骗军爷?”
甲士显然被老道人的淡定给震住了,气势骤减,问道:“那……依道长之见,这血光之灾要怎么化解?”
老道人抚须道:“倒也简单,军爷现在就脱下身上的铠甲,放下手中的长矛,返回家中,闭门谢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如此便可躲过血光之灾。”
“就这么简单?”甲士有点将信将疑。
老道人重新背起木箱,微笑道:“信不信都由军爷。”
说罢,他背着木箱往城中走去。
守城甲士犹豫了许久,还是打算去伍长那里告假一天,虽说要被扣上三天的军饷,就当是花钱消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