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月离别能在王庭中长袖善舞,自是将各人的性情了然胸中,她提前就告知李玄都,莫要被这位乃刺汗的表象所迷惑,如果说明理汗是占据了嫡出和长子的优势,药木忽汗是占据了老汗宠爱的优势,那么此人就是占据了战功的优势,平日里温和无害,可伤人时却极为嗜血凶厉,正如野象一般。
乃刺汗是主战派,肯定不会待见什么中原使者,再加上月离别是主和派,故而有此一问。
月离别递上一分礼品清单,说道:“这是辽东总督送于乃刺汗的礼物,只要乃刺汗同意和谈,明年的春天,乃刺汗就能见到这些礼物。”
这份礼单,自然是极为阔气,从前朝官窑的瓷器到本朝御制的香炉,应有尽有,总价值在四十万两白银以上,孝敬晋王殿下也不过如此了。之所以如此大方,是因为这份礼单和李玄都的使者身份一样,都是假的,休说是四十万两白银,就是一百万两白银,也无甚所谓。
乃刺汗接过礼单只是看了一眼,放到一边,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他刚一起身,月离别立时感受到那庞大身形前的压迫感,不过月离别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李玄都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见识过李玄都改变天时的手段,与天地相较,个人何其渺小?王庭中自然有能胜过李玄都之人,但绝不是眼前这位乃刺汗。
月离别稳稳站定,也不后退,更不示弱,面上带着淡然笑意。
乃刺汗也没有像药木忽汗那样稍有不如意就咄咄逼人,语气温和地说道:“虽然我看不大懂这礼单上的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但我也知道一定是非常值钱,能换数不清的刀剑、盔甲、弓箭、骏马,真是好东西。”
月离别道:“既然是辽东总督出手,自然不俗。”
乃刺汗比月离别高出一头不止,视线很轻易地就越过月离别望向她身后的李玄都,徐徐说道:“当年攻打西京的时候,我也在怯薛军中,我见识了中原的豪富,与中原皇帝的行宫相比,老汗的行宫实在不算什么,也就是大雪山行宫才能一比,可中原皇帝还有帝京的皇宫,那才是天下最大的宫殿,就是大雪山行宫也远远比不上。也是好东西。”
李玄都已经听出乃刺汗话语中的意思,接口道:“好东西谁都想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抢过来。”
乃刺汗的眼神掠过一抹惊讶神情,然后绕过月离别,走向李玄都。他比李玄都要高出一头,直接伸手去揽住李玄都的肩膀。若是寻常人,被他一揽,定要站立不稳,可李玄都却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乃刺汗感觉自己好像揽住了大雪山行宫的巨柱一般,脸上惊讶更甚。
不过他很快就隐去这抹惊讶,笑道:“听说你与哈勒楞那个家伙打了一架,没有让哈勒楞占到便宜,我原本以为是谣言,现在却是相信了。”
李玄都谦虚道:“乃刺汗过奖了。”
乃刺汗压低了声音:“你不像一个使者。”
李玄都面上露出一个惊讶神情:“像不像与是不是,这是两回事,哪怕是一个奴隶,总督任命他为使者,他就是使者。在我们中原历史上,曾有戏子伶人为相之事,同样不像是一个丞相,可无碍于行使相权。”
乃刺汗微笑道:“现在的你倒像是一个使者了,能言善辩,总是能让人无话可说。”
李玄都说道:“那么乃刺汗同意和谈吗?无论乃刺汗主战还是主和,都不可能越过明理汗和药木忽汗,可这礼单上的东西,却与乃刺汗的选择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