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很多人心中不满,担心触及他们的利益,嘴上虽不敢直言反对,但行为上,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不管阻力再大,朕决议推动的,就绝不甘休。有些人,恐怕是觉得朕老迈可欺,觉得可以和朕角力,给朕搞拖延迟滞那一套,朕岂能如其愿。
几十年来,朕推动了那么多新政改革,哪一项是顺顺利利、毫无波澜的?但都被朕闯过来了,不瞒你说,这或许是朕当政以来,最后一项重大改革了,成则利在当下,功在千秋,至于败,朕没有想过。
不论多大的阻力,朕都要一一破除......”
听刘皇帝在这里叙述着,表达着坚定的态度,李少游眉头不由皱起,思虑少许,拱手道:“不自知陛下打算让老臣做什么?”
“朝廷大局,有赵普主持,朕可无忧,只要他履任,稍加适应,朕便能看到进展!”刘皇帝继续道:“但改革绝不能仅停留在中枢层面,最终是要落实到地方道州执行的,因此要双管齐下,内外结合。京畿与河南道,此前被选作税改试点地区,过去几个月,进展迟缓,但接下来,朕不会再放他们给朕磨磨蹭蹭了。
而朕近来思索,这还不够,另选了两处作为第一批改革道州,一是榆林道,当年那场大乱,虽然破坏严重,却也清除了一大批魑魅魍魉,改起来阻碍不会太大,且并非传统的农耕地区,其在畜牧养殖上的税制规定,可以给朝廷制定进一步的税制做参照。
另一处,朕选定江南道,烟花胜地,鱼米之乡,耕地数量比起北方虽有不如,但产出很高,也是全国最具代表性的一道。
这些年,江南道的税收,始终在全国前列,也是南方道州中数一数二的地区。因此,江南道是值得率先一试的。
朕打算派你去江南,主持税改之事,其他暂时不急,先做好准备工作,把土地情况给朕摸清楚,把那些藏着掖着的沃土都给朕找出来,记录在册。
税改的关键,就在土地,朕查阅了各地土地籍册,那些数据,是越发不能信了,已经开宝二十四年了,全国耕地数目竟然不如二十年前,简直岂有此理!
你到江南之后,要好好给朕清理一番!等朝廷这边新制正式定稿出台,你那边则立刻施行,两相配合,把税改给朕做实!”
默默地听着刘皇帝的交待,语气并不是太严肃,但李少游直感一股压力扑面而来。想了想,李少游也郑重地应道:“是!”
此事,李少游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对他的表现,刘皇帝自是满意,不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改革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千头万绪,是很难理清的,执行者,需要身强力壮、锐意进取者。不过,朕不信这些,朕觉得,还得用你们这样的老臣,朕才放心!游哥,你不会让朕失望吧......”
闻言,李少游心头凛然,十分坚决地道:“老臣唯有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点了点头,刘皇帝又道:“让你去江南,还有一层用意。当年初定江南之事,朝廷曾进行了一场大迁徙,以打破那些地方旧臣、宗族、地主势力对江南的控制,效果是有的,朕以大量北方将士落户,大大加强了对江南的掌控。
但这二十多年来,也产生了不少积弊,不论官府还是民间,此前的反贪除恶,除掉的,除了贪官污吏,还有不少当年为大汉浴血奋战的功臣将士啊。
即便朕痛下决心,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另外,南唐割据那几十年的影响,也未彻底消除,这些都需要你到任后,再给朕清理一遍!
责任重大,你当好自为之!”
“臣明白!”李少游后退两步,躬身道。
姿态是做足了,交待也清楚了,刘皇帝表情恢复了轻松平和,忽然想到了什么,玩味地道:“对于你们这些勋贵而言,这税改,无异于从自己身上割肉。拿你家来说,一旦定制推行,那千顷良田,大部分可都是要照章纳税的,不知你是否舍得啊?”
闻问,李少游一脸慨然地道:“老臣这一切,都是拜陛下所赐。恩深遇厚,足以让臣一家享用不尽,税改之事利国利民,老臣格局虽不大,又岂能像一般守财奴那般只计较个人之得失?”
“哈哈哈......”刘皇帝又笑了笑:“只是,朝廷上下能有你如此觉悟的,能有几人啊......”
当然,对李少游这番表态,刘皇帝同样只听一半,信一半,一切还得看具体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