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订合约,杨侗引萧瑀入朝阳殿偏殿奉茶,缓声道:“本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是关于萧相国自己的私人问题,也不知该不该问?”
轻松不少的萧瑀道:“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萧铣在南方重建了梁国,萧相国不去辅佐族侄恢复故国,反而向李唐效力,这是何故?”
杨恭仁等熟悉萧瑀的人也非常好奇!
“很简单,自秦朝建立以后,经过八百多年的发展,大一统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如今天下虽说四分五裂,终究会再次统一!以萧铣的气度和能力,显然不是一统天下之雄主。”萧瑀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一笑道:“倘若萧铣能有殿下一半的心胸与才华,我也愿意跟着他,为萧氏再搏此残生。萧铣才华不如人也就罢了,更关键是他猜忌之心重,且无容人之量,他迟早会败亡!辅佐必败之人,又有什么意思?”
“萧相国跟着李唐就不会失败了?”杨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从当前局势来看,隋唐并驾齐驱,难道秦王殿下不觉得吗?”
杨侗摇了摇头:“本王以两万骁果和张须陀将军的一万残军起家,先在荥阳击败瓦岗三四十万大军,北上以后,又击溃了窦建德二十多万联军,跟着在辽东灭契丹、奚族,重创高句丽,然后又在马邑杀了包括始毕在内的突厥三十多万大军,与李唐作战更是屡战屡胜…你们军队的战力充其量是翟让统治时期的瓦岗军水准,不说比不上异族人,甚至连窦建德的河北联军也大有不如!本王不认为李唐有资格与大隋并驾齐驱!”
萧瑀老脸一红,其实长安朝野上下都知道李唐百姓不如大隋多、地盘不如大隋广、军队不如大隋强、名将不如大隋多、国力不如大隋足、政治不如大隋清明、人心不如大隋凝实……只是唐朝高层都不愿承认罢了,但事实上,李唐是屡战屡败,若不然,他萧瑀也不会坐到这里了。
萧瑀道:“楚汉之争中,霸王项羽是何其强大,最后不是败给弱小的刘邦了么?曾在邺城立足,占有北方之地的袁绍,最后也败给了弱小的曹操!不到天下一统,胜负难料!”
“当年‘十八子坐天下’的谶语盛行天下时,对应的李姓贵姓无非是李浑、李敏和李渊,一些中低官员不足为虑,这三人中,论地位李浑和李敏高过李渊,如果说实权,那就是李渊了…但从目前来看,李浑、李敏却是当了李渊的替死鬼!虽说谶语信者有,不信者无!可李渊能够从那大风波中躲过一劫,便足以证明他是类似勾践的人物!这种危险人物,本王怎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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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杨侗淡淡一笑:“本王不是那此白手起家的枭雄,比起李渊多了一两年的准备时间,这是皇孙之便利,是天时!李渊晚了一两年,自然处处受制于本王了!而项羽、袁绍的下场人尽皆知,前车之鉴,后世之师!本王怎么可能会走前人之路?选择在邺城立足,一是利于应对天下之变,其二嘛,自然是以袁绍和曹操的不同下场警!你说……李渊赢得了本王吗?”
“话是这么说,但世事弄人,未来之事谁也难以预料!”萧瑀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杨侗点了点头,“天下诸侯,除我大隋和李唐、李密、王世充,余者实不足论,萧相国以为然否?”
萧瑀想了想,认同道:“确实如此。”
“王世充处于四战之地,地盘狭小,除了占据一个洛阳城,毫无优势可言;李密为瓦岗带去了新气象,但无法根除草莽气息,在他军中,每一个首领都有自己的嫡系军队,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王中之王,形式跟突厥差不多,这注定李密不敢放开手脚去和他人争霸天下,因为李密知道自己的嫡系一旦损失了,其他人不说自立为王,但最起码无法掌控全军,这个大问题迟早会要了李密的命!故而王世充、李密也不足道哉,天下之主,最后会在大隋与李唐之中产生!”杨侗漫不经心道:“李渊据有四塞之险,得到关陇权贵和一些关东士族支持,有钱粮无数,有稳定的防御天险,似乎只有他打人的份,然而在本王看来,李渊却有七败。”
萧瑀眼中精光一闪,道:“哪七败?”
“说了也无妨,因为别说萧相国,即便是李渊想改也改不了。”杨侗似笑非笑的看了萧瑀一眼,道:“第一、性格问题,李渊狂妄自大!当初稍稍取得一点成绩就征战四方,从而被我大隋轻易取下了并州;另外他还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胆小懦弱,容易受到他人思想的左右,这一点,从他与薛举反反复复、时战时合即可看出!他明明应该拿下关北六郡,以巩固后方,但他又怕会有损失,一直踌躇不定,错失良机,给了本王充足的时间,此乃身败也”
“其二、李渊任人唯亲,他重任李神通、李神符、李叔良、李德良等无能的家族子弟,让女婿赵慈景架空屈突通,又用无能弄臣裴寂取代谋主刘文静,可见其表面宽宏大量,实则多疑至极,此为信义之败。迟早不得人心。”
“其三、唐军赏罚不明,士兵不但疲倦,更有怨气,经常犯规军纪,骚扰百姓,而李元吉等将军骄横异常,无视命令!此乃军之败!”
“其四、对待关陇权贵子弟过于宽纵,而不能整饬危局,他日一旦有失,他们必是第一个反叛的人,此为法度之败。”
“其五、全天下诸侯分田分地,笼络民心,李渊却重贵族,对百姓加以盘剥,一次又一次的征民为兵,迟早民心丧尽,此为仁之败。当然,这也怨不得他,因为关中土地九成在关陇权贵之手,一旦他李渊动到了关陇权贵们的土地,那么,大家一定会造他的反,所以,他不是不想分田,而是不能。”
“其六、天下尚未一统,时局尚未明朗之时,任何一方诸侯都需要上下一心的将目光集中到大业之上,而不是因为储位勾心斗角、离心离德,此乃祸乱之根源!可李渊倒好,他不仅没有制止,反而纵容李世民树立军威,一旦李世民羽翼丰满,必然会向太子之位发起进攻,哪怕他不愿意,其麾下将军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推动李世民去争!哪怕他这一方不争,李建成也会因为李世民的威望而坐卧不安!最终李唐的臣子肯定是一分为帝党、太子党、晋王党,甚至还有齐王党,四派主臣相互攻击,这内不稳外以何定,此乃谋败也。”
“其七,李渊已经年过五旬,精力大不如前,心忧国事之下必然心力交瘁,但他偏偏又疑心病重,必然亲力亲为,这样过度劳累,会消耗其阳寿,这等状况下,又能活得多久?反观本王,二十不到,正是大有作为之龄,光是耗都能把他耗死!李渊一旦死去,李建成、李世民必将因为兵权斗得内外不宁,那时候,本王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