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平率领士兵冲进后院府内不久,便传出一片惨叫声,显然是窦平对府中侍卫狠下毒手了。
独孤武心中恨极,但想到自己身上的使命,努力止住拼命之念,咬紧牙关的把门拴上,转身向后院秘道奔去,但他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到底是谁通知独孤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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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韩志带着几名心腹走进凌云酒坊用餐,见到东主到来,掌柜亲自迎接,依照韩志吩咐,用上好佳肴招待这伙武川司高级将领,途中韩志借故走到了阳台之上,果见一个少年在等候。
这名少年正是与他单线联系的杨经,快步上前问道:“有什么急事?”
杨经行礼道:“我们听说很多关陇贵族在昨晚出事了,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韩志沉声说道:“李渊已经掌控了独孤氏谋反的证据,关陇贵族独孤派家主都参与到了其中,他们昨天晚上被武川司一网打尽,各位家主和他们的家眷都被软禁在独孤府,一是集中管制,二是利用各家家眷为要挟,让他们发生内讧,以便逐个击破。目前的理由是隋军细作大量渗透,李渊为了保证这些开国功臣安全,朝廷集中‘保护’,知道真相者极少极少,不过纸不包了火,相信用不了多久,真正的消息就会泄漏出来,襄阳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杨经不解地问道:“既然已经掌控了谋反的证据,李渊为何没有直接杀人,难道另有玄机?”
韩志说道:“李渊承受不了各家私军谋反的代价,他想用和平手段逼近各个关陇贵族妥协,主动交出私军,让这些私军成为李唐军队,如果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万人之多。关陇贵族各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极有可能被李渊以身家性命威胁、高官厚利诱惑,从而逐个击破,当他们交出私军之时,其实离死也不远了。”
杨经也知道这些私军的存在,虽然他们分散在各家的各个庄园,可集结起来的实力相当庞大,据说这些私军不但装备精良,还训练有术,是一支十分厉害的精锐之师,偏偏关陇贵族现在在隋唐之间摇摆不定,所以这支私军对李唐王朝的威胁可想而知了,也难怪李渊要软禁各个家主了。
他又问道:“关陇贵族在李唐王朝渗透极深,几乎各部寺和地方官府都有他们子弟门生,军队中也有很多,李渊就不怕引起朝野和军队动荡吗?”
“这支军队对李唐王朝的威胁比朝野动荡严重百倍,李渊担心他们和隋军里应外合,所以要将这支军队铲除,而据为己有是他最想要的结果。而且李渊昨晚派遣各地军队强攻各家的庄园,以期将威胁歼灭在爆发之前。”
“难怪昨晚没发生骚乱。”杨经恍然道。
“独孤派各家嫡庶一个不落的陷入了李渊之手,他们哪敢闹事?又有什么资本闹事。”韩志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李渊为这一天准备了大半年,各家在各地和军队中的子弟门生都被李渊了如指掌,他会在消息泄漏之前,对这些人狠下辣手。这些人要是在李渊对他们下手之前得知家主被软禁的消息,一定会闹事,这对大隋百利无一害。”
“我知道了。”杨经点了点头:“我会设法向帝都汇报!”
“这样再好不过了。”韩志说道。
杨经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使君到底是何人?”
韩志呵呵一笑:“我是得到很多机密的第一人,关系到圣上对李唐的布局,哪怕我军细作死绝,我也不能出事,身份就不透露了,你只须知道我是圣武帝的人即可。”
杨经点了点头,转个话题道:“我们发现李元吉现在极有手腕,难道他以前的游手好闲都是装出来的?”
韩志冷笑道:“你把李元吉看高了,这丑鬼还是一如既往的骄横狂妄、阴狠毒辣,也没什么长进,只不过他有夺嫡之心,所以听从麾下谋臣建议,变得低调了起来,事实上他还是原来的李元吉。”
杨经这才恍然,原来李元吉有了夺嫡之心,难怪最近做事和往常不同了,又问道:“关陇贵族在昨晚上发生之事,我们要如何应对?”
韩志肃然道:“事关重大,李渊也一直盯着此事,贸然动手除了暴露自己,并没半点好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最新情报汇报给圣上,或是执行命令。”
“我明白了。”杨经默默点头。
“好了,我该走了。”韩志走了几步,又回头低声提醒:“李渊极有可能把事情闹大,设法引出隋军细作,真要有兄弟被发现,我只能狠心杀人。你们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不希望我的双手沾满兄弟们的鲜血。”
“多谢提醒。”杨经心头凛然。
他也知道对方在伪唐王朝是一个极重要的大人物,能够做到今天这一步,过程想必十分艰难。于朝廷而言,其价值远远超出了所有细作之和,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所有细作都死光了,朝廷也能获得重要情报。反过来的话,哪怕襄阳有再多平民式的细作也没有多大用处。
等到韩志离开不久,杨经也回到情报点,向祖父杨集汇报所获情报。杨集依照韩志的建议,将一名不知情况的得力伙计升为掌柜,主管这个店铺的生意,他们一家子和其他情报人员则是迁向另外一个据点。
约莫过一个时辰,三只信鹰便飞上天空,向东北方向飞去。黄昏时分,这三只信鹰落在淮阳郡宛丘军营。
杜如晦接到消息,便急匆匆跑向中军大帐,问向一名修罗卫:“圣上在吗?”
这名修罗卫行礼道:“回禀杜尚书,圣上还在,不过等会就要去用膳了。”
“速向圣上禀报,就说我有紧急军务求见。”
这名修罗卫入内不久,又快步回来道:“杜尚书,圣上请您进去!”
杜如晦连忙入内,只见杨侗正在等候自己,连忙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杨侗笑问道:“是叔宝还是裴尚书的军情?”
杜如晦答道:“是襄阳的消息。”
“襄阳出了何事?”
“请圣上过目。”杜如晦恭恭敬敬的将鹰信递给了杨侗。
杨侗接过一看,信中不仅说到李渊囚禁独孤派家主,还提到李渊想要得到各家私军,不由得笑了起来:“朕若是李渊,早在迁往襄阳之后就动手切除关陇贵族这个隐患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出了危机才动手。”
杜如晦说道:“微臣也觉得李渊就早应该下手了,现在除了平添动荡之外,好像没什么好处,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杨侗摇头道:“李渊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和他的江山社稷相比,一时半会的动荡算不了多大的事情。他现在最害怕的是隋唐大战之时,手握重兵的关陇贵族集结兵力与我们里应外合,他这叫攘外必先安内。”
“圣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声援一下独孤派?我们派遣大军对李渊施加压力,逼他释放诸位家主,以施恩这些关陇贵族,从而让他们对我大隋更加尽心尽力。”杜如晦建议道。
“皇祖父曾经对朕说……”杨侗说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政权更迭纷纷,终无一朝持久,一统北方的北魏本来有机会一统天下的,但传承百余年,便被周齐一分为二。孝文帝所推行的汉化改革措施缓和了阶级矛盾,为经济恢复和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可是鲜卑族并没有高深文化素养,也没有适合北魏的实情的改革思想,导致孝文帝推行的制度不加扬弃的全盘汉化,尤其是大定族姓,移植门阀士族制度,这使得尚无文化积淀的鲜卑拓跋贵族迅速腐化,这严重消蚀了北魏统的锐气与活力,激化了矛盾与冲突,致使北魏迅速由盛转衰。总之,孝文帝的汉化改革,不但不适合北魏国情和鲜卑族情,是北魏危机的开端,尚武之风完全被南方虚腐取代,以致门阀之风大兴,宇文泰建立关陇门阀,最终得以立国,可他的王朝还是毁于门阀之手。故而天下之毒瘤,莫过于旧有门阀,门阀之毒又以关陇为首。文帝二帝再怎么努力也奈何不了他们,甚至差点毁灭于关陇贵族之手,所以关陇门阀是我大隋心腹首患。要是李渊能够替朕消除这个长久的隐患,朕何乐不为呢?”
说到这,杨侗对杜如晦笑着说道:“你们年初在襄阳播洒的君臣相疑种子,成功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想到关陇贵族各位家主连袂造访那一幕,杜如晦会意一笑,“这么说来,隋唐之战又要延迟了?”
“朕可以给李渊时间。”杨侗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别人恐怕就不愿意给李渊时间了。记得给沈光发一封鹰信,他身在伪唐的腹心之地巴蜀,远比我们方便,朕觉得他一定会充当利用这个机会,给李渊造成麻烦。”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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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晦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