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从泉水里走了出来,将衣服穿好,九幽女帝已经在秘境入口之处等他,此时看他走来,不知为何,反倒有些不知怎样与他开口说话,干脆也不说话了,打开秘境,两人往外走了去。
外面已有不少九幽宫的弟子等候,这些天她们看见山上紫霞笼罩,便已知晓,宫主执意要救的那人定是又活过来了。
九幽女帝也不与众人多言,带着任平生,一路返回了九幽宫里,问他修为已恢复,接下来是否要离开了?
任平生沉默了好半晌,他当然不能一直留在九幽城,算算时间,从他被秦无月打下悬崖,阴差阳错坠落到这九幽之地来,已经过去半年了,半年,也不知外面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
“今晚,你再陪我喝一次酒吧。”
女帝说完,往外走去了,任平生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一晚,仍和那晚一样,明月无瑕,亭子的周围,开满了鲜花,红的紫的,白的蓝的。
“你且随意。”
女帝拿住酒杯,一饮而尽,一杯接一杯,也不去管任平生,也不去与他说话,就这样自斟自饮。
在她连饮下十几杯佳酿后,任平生一下按住了她手里的酒壶,然后慢慢从她手里拿过酒壶,替她斟满一杯。
这一次,女帝仍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终于将酒杯放下了,微风徐徐,有暗香浮动,她看着月下那些盛开的花,说道:“你看,这花开得美吗?”仿佛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任平生道:“花开月下,自是极美。”
此处的花开月下,却有两层意思,一是指此时的鲜花在月下盛开,二是指九幽城的女子,女帝的名字叫做瑶兔,瑶兔便是指月,那她们自然便是这月下的花。
女帝看着月下芳菲,忽然幽幽地道:“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宫主……”
任平生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
女帝回过头来,脸上看去有些醉醺醺的泛红,她忽然笑了起来:“小傻瓜,我知道,你说我美,那便也是说,我从未在你心之外……”
任平生轻轻握住手里的酒杯,看着那杯中月影,一圈一圈,荡起了涟漪,然后又一圈一圈,全都化作了烟雨的样子。
“因为,我喜欢师哥……烟雨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师哥了……”
“好想,再和师哥去看一次梨花,把树儿一摇,满天的梨花,便似雪花飞了起来……”
“如果还有来世,师哥……再见了。”
“滴……”
酒杯里的人影忽然散开了,任平生握住酒杯,用力一口,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像是要把前世今生的记忆,一片一片都烧成灰。
女帝看着他,轻轻地道:“其实,在进入圣泉秘境前,我读取了你的记忆……我看见了,你那些模糊的记忆……你,喜欢她吗?”
……
“你,喜欢她吗?”
这样一个声音,一遍一遍,反复在任平生脑海里响起,等醒来之时,天已经亮了,女帝已经不在这座花园里了。
“我……昨晚,醉了么?”
任平生慢慢坐起身来,看着阳光下,那一片盛开的花,仿佛昨晚烟雨回来过,像从前一样,静静坐在他的身边,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始终也睁不开,看不见对方如今的样子。
这一刻,任平生心里忽然空空荡荡的,就像是又过去了一千年,一万年。
外面,女帝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切,今日送他离开,否则他一个人,兜兜转转只怕不知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彼岸花海。
半年前,任平生并非是直接从百万大山掉到九幽之地来的,那时恰逢龙脉山川移位,他掉进了虚空裂缝里,然后碰巧,坠落到了九幽城,或者说也不是碰巧,是他的求生意志太强,让他没有坠落到那些混沌虚空裂痕里,然后彻底烟消云散。
到傍晚时,二人终于离开彼岸花海了,任平生看着眼前重重雪山相连,他显然不能再回到百万大山了,距离太过遥远,路也不好走,还不如去到与九幽之地相邻的太虚之境西南部,然后再从那里,回到云澜境。
但他现在也不急着回云澜境,今日他听女帝说起,近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不少事情,那几个古地的人,又都聚在了太虚之境,关于半年前的事情,也仿佛已是尘埃落定,没有人会去怀疑秦无月的话,他现在已经成了声名狼藉的无耻淫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