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有柔州传来的军报,阴山鞑靼、黑车子室韦、西奚、回鹘、吐谷浑数万骑犯境,契必部损失牛羊丁口数万,紧急求援。
淮西节度使折嗣伦急报,杨行密以四万余精锐为中坚,大肆征发安、黄、蕲三州土团乡夫,集兵八万余人,围攻安州、平靖关、礼山关等地,彻夜不休。另遣徐温等将各领精兵数百至千余不等,循山中小道,不带辎重,轻兵疾进,大掠诸县,淮西震恐。
当然最令他震怒的还是郓镇军乱。但这事又怪不了谁,或许只能怪朱瑄和朱全忠,若无他俩搞事,何至于此。
“契必部向我求援,可以理解。”邵树德将军报交给陈诚后,说道:“但折嗣伦这个求援信可不寻常啊。”
毫无疑问,这是越级上报,甚至可能得到了折宗本的默许。
“大王,此仆之过也。”陈诚叹道:“行密如此丧心病狂,放着钱镠不打,来打折嗣伦,难以理解。”
唐邓随、淮西诸州残破,兵力就那么多,为了配合伐梁战争,必然要做出侧重。陈诚建议唐、光二镇出动主力配合李唐宾,以偏师防御杨行密。如今看来,杨行密不断加注,决心出乎意料。
“陈长史有过,我亦有过。”邵树德道:“李克用如此之快便反悔,令我始料未及。义兄这人好面子,重情义,他答应之事,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
陈诚点头同意。
伐梁之战,本已现大胜的曙光,如今竟然横生波折,眼看着又要僵持下去,非常可惜。
“陈长史,南线可否益兵?”邵树德问道。
“大王是指……”
邵树德遥指山下正在追逐猎物的蕃人,道:“这些人自然是不成了。便是前阵子去过的凉州洪源宫部属也不太行。不过他们可以去柔州,那是他们的主场。李克用言而无信,好生烦人。他怕是不知道我有多少蕃部,这次便让他见识下真真正正的草原可汗的打法。”
草原可汗的打法,自然是赶着牛羊、大车,走到哪,打到哪,放牧到哪。
南北朝那会,胡人大举南下中原。各部落打仗时争夺城池,打着打着,各自散了,我去东门放牧,你在西门放牧,然后接着争夺城池,可谓奇葩——奇葩的背后是中原已化为牧场,胡风浸染,百姓流离失所。
“大帅欲亲征柔州?”陈诚问道。
“不去了!”邵树德说道:“传我命令,于柔州组建阴山行营,以杨悦为招讨使。沙碛、河西诸部出动三万丁壮,告诉他们,三万人都给我凑足了马匹,不要弄一些步兵湖弄我。六大巡检使部落出丁三万,陇右镇……”
邵树德沉吟了一下,断然道:“陇右镇出二万骑,走六谷北上。此八万骑,至柔州集结,统一归由杨悦指挥。”
“黑矟、金刀、飞熊三军,一并至柔州听命。”
“大王,这么多蕃部,还要赶着牛羊打仗,虽说下月牧草就返青了,但打完这仗,诸部的家底也差不多了吧?”陈诚问道。
“草原大汗打仗,抢不到东西,自然越打越穷。”邵树德说道:“告诉杨悦,我不给他设限,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抢不到东西,维持不了战争,我拿他是问。”
陈诚无语。杨悦那厮的胆子,大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余万骑交给他,他能给你捅破天,天知道他会打到哪里。
“大王,会不会……”陈诚有些担心。
“不会。杨悦这人我还是知道的,他不会过分祸害大同、幽州等镇。”邵树德说道。
但其他地方,就难说了,这厮打仗的风格是真的很激进。
“铁林军到哪了?”邵树德又问道。
“护送王妃、王子等人回灵州。”陈诚答道。
“陈长史还未回答我南线是否可以益兵。”邵树德说道。
“大王。”陈诚行了一礼,道:“仆请大王不要益兵南线,乡间残破,夫子大量逃亡,实在支撑不住了。”
唐、光二镇,说实话根本就不该养这么多兵,养不起。
本来人就少,还被丁会三番五次杀入境内掳掠,百姓多有逃亡。后来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但战事愈发频繁,人丁损失众多,田地荒芜,全靠金商、襄阳以及关中接济。为此,关中百姓背上了沉重的负担,不堪役使逃亡者比比皆是。
南线,确实已到极限。
“那就北线。”邵树德坚定地说道:“河阳去年冬天种了多少麦子?”
“怀、孟二州,开田两万八千余顷。”陈诚说道。
“增长好快。”邵树德惊喜道:“六月麦熟之后,可多养兵矣。”
“传我命令,洪源宫、榆林宫、沃阳宫所领之侍卫亲军全数出动,永清、银川二牧场准备马匹,一路南下,越快越好,于蒲津关渡河至晋绛集结等待我命令。”邵树德说道。
眼下黄河尚未化冻,河中、晋绛的粮草必须经轵关或崤函山道运往前线,三车粮能到一车就不错了,甚至一车都到不了。但如果大军就食于晋绛,则成本很低。
“铁骑军随我回删丹,选马!定难军原地停驻,待我前来。”
“大王这是欲亲征?不去碛北了么?”
“知道我最担心什么?”邵树德问道。
“大王应是担忧杨行密。”陈诚回道。
“不,杨行密怎么着都要帮朱全忠。我所忧者,乃郓镇之事。朱瑾其实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若被他并了郓镇,王师范必不可保。若李克用攻占沧景,便与三镇在手的朱瑾连成一片,届时情况愈发复杂。值此之际,须得快刀斩乱麻。”邵树德说道。
“可甘州离中原颇为遥远,大王何必呢?这仗,慢慢打下去,咱们最终还是能取胜。但收服鞑靼诸部,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又得多费手脚。”陈诚说道。
“远么?”邵树德哈哈一笑。
北宋君臣认为辽援军要一个月才能开到幽州,但耶律休哥聚集大量马匹,六天机动一千多里,超出了北宋君臣的想象极限。
两千多里的距离,很远吗?都说我胡,这次便用胡人的打法和你们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