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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极十三年(913)的正月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欢乐祥和。
因为今年二月底有科举考试的原因,聚集在西京的各州士子数量暴增,且多了不少操南方口音的人,跃跃欲试。
科举分榜方案迟迟未定,可能要到三年后才会正式施行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热情。一个统一大帝国的科举考试,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们在家乡时就反复谈论,跟着各州朝集使入京的路上,更是与同伴们议论不休。一有闲暇时间,就互相督促、勉励,有那学问出众的,还帮人排疑解难,十分热心,充满着一股积极向上的精气神。
而到了长安后,他们更是刻苦,通宵达旦地——嫖妓。
楚王邵慎立抬头看了看平康坊的秦楼楚馆,毫不犹豫地走了。
流连教坊伎馆,曾经是他爱做的事情——如果有会员卡的话,他绝壁已经办卡了。
但现在觉得这些挺没意思的,就连刚娶回家没多久的新妇也不管了,骑着马就出了城——楚王妃谢氏,乃天德军都虞候谢彦章之女。
昨日下了一场大雪,大地一片白茫茫。邵慎立策马而行一段后,遇到了几个少年,都是勋贵子弟,与他一般年纪。
几人默不作声,检查完器械后,便在雪地中奔驰了起来,其间弓弦霹雳连响,箭失中靶的“哚哚”声不绝于耳。
天寒地冻,弦脆易折。拉断了一根弦后,邵慎立又取出一根,继续练习。
靶场周围,还有十来个帮闲。他们时不时将跑不动的马儿换下,送上一匹体力充足的新马,有时候也跑过去转移箭靶,让这几位爷练得更尽兴。
射完十余支箭后,邵慎立又让人拿来一根马槊,夹在腋下,策马冲锋起来。
草人在寒风中摇摆不定。
邵慎立目光炯炯,死死盯着目标。及近,双手持朔,先一根横扫,然后奋力一挑,将后面一个木人整个挑了起来,再重重甩落。
“唏律律!”马儿的嵴背几乎被压垮,痛苦地仰头嘶鸣。
邵慎立将马槊一丢,又从鞘套中拿出铁锏,操控着战马冲向另一处草人聚集区。
所过之处,左噼右砸,草人纷纷倒地。
练完这一阵,他又下了马,让随从拿来一杆步槊,走到一个草人面前,原地练起了步战刺杀之术。
他的神情是如此专注,动作是如此凶狠有力,以至于同伴们都看不下去了。
“殿下魔怔了吧……”有人张大着嘴巴,问道:“是不是哪个红牌姑娘被人抢走了,心中积郁,不得宣泄?”
“或许是新妇长得丑吧……”
“谢彦章也是一表人才,不至于吧?”
“下次寻个清秀的僮仆,或许殿下会喜欢。”
“哈哈,有理!”
“罢了,殿下是天潢贵胃,都如此努力,我等在这瞎扯澹,浪费光阴,好好练吧。”
几人说完,继续上马开弓,练习骑射功夫。
贵族子弟,他们的习文练武的条件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草原上一个普通牧人,肯定没有他们练习骑马的时间长。更别说器械之类的消耗了,这都是需要大量资源的。
至于营养条件和名师教导,差距就更大了。
草原牧人唯一可能胜过他们的,就是好勇斗狠之心,敢拼命、敢玩命的勇气。或者贵族子弟们流连于花街柳巷,把光阴浪费在歪门邪道上。
但当邵慎立这种大夏亲王也在日夜苦练的时候,双方之间的差距就无限拉大了。
“杀!”纷纷扬扬的大雪又落了下来,邵慎立头顶如蒸笼一般,热气腾腾,当他做完最后一个刺杀动作时,浑身几乎都脱力了。
随从们赶紧过来,扶着他到一间木屋内休息。
卸了甲的邵慎立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心中一片充实与安宁。
一年半前的洛阳,当禁军武夫们向符存审欢呼,对他爱理不理的时候,他怅然若失。
原来,在武夫们眼里,他是如此不堪,如此没有存在感!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就像他的生母一样。
这种认知,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也成了他前进的动力。
“还要练!”他抓起水囊,咕冬咕冬喝下一大口水,道:“直到西征开始。”
随从们面面相觑,不知何言。
似乎是好事,又似乎不是好事。楚王殿下这自尊心也太强了一些,十几年没觉醒,一朝受了刺激,就不可收拾了。
这事弄得!
不远处的驿道上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听其声音,似乎还不止一匹马。
“五百里加急!”木屋外有人惊呼道:“又是什么紧急军情?”
“难道阿保机打回来了?不应该啊。天寒地冻的,他若有这本事,何必跑?”
“或许是淮南又出乱子了。新得之地,民情未安,民心未附,如果有居心叵测之徒,稍加扇动,未必不会有叛乱。”
“我觉得不会是淮南,可能是五管。”
“五管被镇压好几回了,短期内哪个傻子敢作乱?”
“那会是哪里?莫非黔中有蛮獠叛乱,攻占州县?”
“难说,那帮人没脑子的,还真有可能。”
邵慎立闻言,霍然起身,走出了木屋,看向逐渐远去的信使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