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双手抓着卢仚的袍袖,但是见到卢仚的笑容,她那两只莹白如雪的小手,就顺着卢仚的袍袖,一路朝着卢仚的手臂摸了上来。于是,寒气越盛,可怕的寒气甚至连卢仚如今的佛主之躯都有点承受不住,皮肉被冻得生痛,骨髓都隐隐有一种被冻结的趋势。
卢仚心头骇然,脑海中无数念头升起,紧张的盘算着各种应对之策。
这美妇人,人耶?鬼耶?怪耶?或者,是不可测的诡邪耶?
若是妖魔鬼怪一类,倒是好对付,佛门神通,最擅长克制。
但如果她根本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种庄园内的禁制生成的投影,或者是其他某种诡异的玩意儿……卢仚紧张的思索着老僧红尘讲述的诸般经历,看看是否有类似的存在。
‘呛琅琅、叮叮当’,戏台上的乐师又开始吹拉弹唱,那背着四面靠旗的花旦舞着小花枪,又开始在戏台上扭捏作态。
伴随着高亢的呼喝声,四名身穿黑色劲装,同样背着靠旗的武将小生快步从戏台后走了出来,脑袋上两根野鸡尾羽轻轻一抖,就来了个亮相的架势。他们‘咿咿呀呀’的唱了几句,舞动着花枪、小刀,就和那花旦打成了一团。
琉璃僧收起了那枚金色小角,一步一步朝着九莲宝舟行了过去。
青衫中年死死盯着琉璃僧,突然犹如疯魔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吾等结成九莲盟,于这楼兰城中一番苦心筹谋,只求一个超脱之机……多年以来,小有成就,颇是打开了一番局面……想不到,今日却折损了这么些道友!”
“好,好,好。”
青衫中年身躯蠕动着,他的血肉剧烈变化,重新化为那直径十丈的巨型眼眸。
凄厉的呼喝声从那眼眸中传来:“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们要保下那死秃子,你们就领教领教,我九莲盟真正的实力!”
琉璃僧低声自语:“无能狂怒,你废话什么?”….身后,十二条光虹剧烈一震,一道光虹中,一点晶光闪烁,凭空浮现出一面长径百里,厚达数丈,以奇形巨龙浮雕装饰,正中暗刻一尊烈焰佛像的棱形宝镜。
黑漆漆的宝镜略呈半透明状,无量黑炎升腾,暗沉沉的光芒照耀之地,天地为之一片昏暗。无穷无尽的热力从一切阴暗面升腾而出,就连一种生灵神魂、神念中的诸般阴私、见不得人的念头里,都有可怖的,足以焚烧一切的热浪汹涌席卷。
暗。
暗就是能量。
暗就是威力。
一切阴暗、黑暗的负面之力,都被琉璃僧转化为焚烧万物的恐怖热力,无差别的覆盖了方圆百万里的虚空——很自然的,这一方庭院,连同戏台、乐师、花旦、武生,还有卢仚和那美妇人,也都被这黑色的火焰、黑色的光带来的恐怖高温笼罩在内。
卢仚脑后,长生莲台转动。
明澈的光宛如一层水波,覆盖了卢仚、兔狲、翠蛇和大鹦鹉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们的身躯,抵挡着外界袭来的阴暗热力。
偏偏,这光没有落在美妇人身上,任凭她暴露在暗沉沉的光和热中,任凭琉璃僧的攻击将她整个卷了进去。
“呵呵!”美妇人眼角一抽,冷笑了一声。
整个庭院,无数绿柳在弹指间化为飞灰,一座座宫殿楼阁燃起了黑色火焰,化为无数黑色的灰尘随风飘散。但是下一瞬,一道恢弘伟力凭空而生,一切被摧毁的物件又在这股伟力的加持下重新恢复如初。
那些乐师、花旦和武生,已经在黑色火焰中烧成了一具具黑漆漆的骷髅架子,但是在这股伟力加持下,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重新生出了血肉,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星殇河的河水凭空蒸发百丈,一条条奇形怪状的巨型大鱼和水兽凭空暴露出来,空气中回荡着浓烈的肉香味,这些倒霉蛋被高温烧成了半生熟状态,嘶吼着狼狈钻入河水逃窜。
九莲宝舟上无数条禁制幽光闪烁,一层层厚重的防御禁制腾空,死死抵挡着当头落下的可怖高温。
那黑色的光,黑色的火,蕴藏了高温,更携带了可怖的穿透一切的无形射线。
九莲宝舟上一层层禁制不断浮荡,然后被一层层的穿透,破碎。
偌大的船体微微震荡着,船头上硕大的眼珠子嘶声谩骂,他血色的瞳仁骤然一缩,死死锁定了琉璃僧的身躯。
“死!”大眼珠子一如之前重创大非天那般,直径十丈的大眼珠子直接缩成了拳头大小。
一道黯淡的血光无声无息的撕裂虚空,直接落向了琉璃僧的胸膛。
琉璃僧冷哼一声,他宛如琉璃水晶铸成的胸膛一阵起伏蠕动,胸膛表面骤然化为无数个极其细微精妙的晶石切面。一个个多角形的晶石切面堆叠交错,血色幽光落在他胸膛上,顿时发生了无数次的折射,化为无数条极细的血光乱杂杂的朝着四面八方折射了出去。….‘噗’的一声。
琉璃僧用了如此怪异、神妙的手段抵挡了大眼珠子的这一击,饶是如此,他的胸膛依旧被烧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一缕缕通红的熔化晶石汁液顺着他的身体不断的滑落,琉璃僧的面皮剧烈的抽搐着,身躯猛地晃了晃,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
“死!”琉璃僧同样大喝了一声,头顶悬浮的棱形宝镜放出一道刺目的黑光,镜面上一道黑色光柱喷出,然后急速向内塌缩。
长径百里的棱形宝镜喷出的黑色光柱极其粗壮,每向内塌缩一尺范围,光柱的威力就提升一倍……虚空震荡,无尽轰鸣,恐怖的光和热摧毁了光柱沿途的一切。
随着光柱的不断塌缩,黑色光芒蕴藏的威力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卢仚踉跄着向后不断后退。
以他如今的实力,那根光柱激荡虚空震荡出的余波,都让他难以承受。
好似有一支巨大的无形手掌狠狠的拍打着身躯,逼得卢仚不断的退后。
卢仚倾尽肉体之力……承受不住。
他调动所有的法力……抵挡不住。
他运转所会的神通……抵消不了。
他稍稍燃烧了精血……奈何不得。
琉璃僧的修为境界、自身伟力,实实在在的超过了卢仚太多太多,‘十二天七十地’的修为,远比卢仚这刚刚踏破佛主境的‘新鲜菜鸟’强出太多,太多。
尤其是这一面棱形宝镜的威能,更比卢仚从宝光功德佛手上继承的佛主级重宝威能强盛。
琉璃僧在佛主境,不知道浸润了多少个大劫会的漫长岁月。
而宝光功德佛虽然同为佛主……但是偌大一个两仪天存在的时间,或许还没有琉璃僧漫长寿命的十之一二……
底蕴差距太大。
同为佛主,宝光功德佛和琉璃僧之间有着天堑般的差距,同样的佛珠级重宝,威力差距也太大太大了!
卢仚袍袖上的那一层冰晶急速融化。
渡厄僧衣和就解脱袈裟,同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轻微鸣叫。可怖的高温化为灭绝一切的射线扑面而来,两件防御佛宝内一丝丝纵横交错的大道经纬不断的熔解,崩断,然后又在卢仚的法力支撑下,不断从虚空中抽取一丝丝玄妙气机急速修复。
卢仚闷哼一声,略有点不厚道的横移一步,将美妇人当做了肉盾牌。
美妇人冷哼了一声,她双手轻轻拍打,琉璃僧脖颈上的锁链骤然喷出电光雷火,琉璃僧一声痛呼,身体踉跄着,差点一头栽进了星殇河中。
棱形宝镜缩放的光柱,一切外泄的威能骤然消失。
所有威力全都集中在了一道水缸粗细,肉眼无法直视的黑色光柱中。
黑光和大眼珠子喷出的红光正面对撞,两者撞击处虚空湮灭,时间崩碎,一切道则悉数烟消云散。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响动,一切都化为乌有。
如此持续了不知道是一弹指时间,还是骤然过去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
在这两根光柱撞击时,一切概念都失去了意义。
或许已经是沧海桑田,或许只是一个病弱的男子在新讨的小妾身上一哆嗦的时间。
一声巨响,宽不知道数千数万里的星殇河骤然冲起了一个惊天巨浪,大河断流,九莲宝舟喷吐无数团火光,喷溅出无数点火星,伴随着无数内部禁制阵法的崩碎巨响,犹如风中的落叶一样向后急速飞退。
大眼珠子膨胀到了百丈大小,光溜溜的身躯表面裂开了无数深深的裂痕,大量黑红二色的粘稠浆汁犹如废水一样喷泄。
琉璃僧半截身躯消失了,只有两条大腿和一块肩膀带着脖颈上的脑袋,摇摇晃晃的悬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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