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军来犯,我们能否阻挡?”
“闭嘴!什么叫来犯?休得为族内招祸!”
相州韩氏庄园内,一众韩氏子坐着,脸色难看。
比起前朝皇族守国门的柴氏,以相州韩氏在赵宋朝堂的地位,他们毫无疑问是不希望改换门庭的。
哪怕曾经的首相韩忠彦已经辞官归家,如今整日沉浸在万籍堂内,以韩氏的底蕴和文教,每一代都有至少数位进士,可保家族富贵绵延,相州大半田地已经归于名下,以一州之力供养一族,完全是如同土皇帝般的存在。
所以虽然在乡军成立的过程中,韩氏其实也出过力气,那个时候是为了抵御辽军,大局为重,按理也结下了善缘,但看到乡军坐大,他们就很是不安,尤其是梁山泊开始公审地主,更令他们感到恐惧。
如今乡军真的出雁门关,一路南下,安阳商会的韩密孙首先慌了,却遭到韩锦孙的呵斥。
这位如今在族内颇有权威的小辈缓缓起身,凌厉的眼神扫视四方:“我知道诸位是如何想的,但你们也别忘了,相州能免于战火,河北能持续太平,到底是谁给予的!”
在场的韩氏子当然清楚,却不怎么感恩,所以韩锦孙接着道:“也别忘了,那些被送入大名府衙门,按律审理的罪人们,他们倒还有几个是流放的,一旦抄家灭族,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众人噤若寒蝉,有人低低地道:“可我们现在便是屈从了,万一乡军将山东对地主的公审,用在河北上面,那我韩氏定是首当其冲啊!”
韩锦孙语气缓和下来:“林义勇是一位很重秩序的人,因此乡军行事,也一向遵从公理道义,对百姓秋毫无犯,也不胡乱苛刻乡绅豪强,远远不是那等贼寇乱军可比。”
“看看燕云的治理,再看看如今南方一片乱局,这也是如今各州县城池愿意投降的原因,我们只要自身没有过错,他们是不会责难的。”
“当然,我韩氏家大业大,不可能上下清清白白,如果真要搜查,定有不法,所以父亲才会将那些罪大恶极之辈送官,剩下的你们心知肚明,如何补救我也不再多言!”
韩锦孙最后冷笑一声:“如今乡军南下,肯定有知州知县为赵宋朝廷捐躯,如果族内也有这等人,我十分敬重,愿意助其全了那份忠义之心!”
堂内顿时一片安静。
恰好这个时候,仆从飞奔进来,带来了急报。
韩锦孙展开一看,就开始摇头:“螳臂当车!”
军情传阅了一遍,众人也连连叹息:“真定府知府拒守不出,抵挡乡军?”
“怎会是真定府……是不是因为西军还留下了一营在里面?”
“那又有什么用呢,曾经的西军或许还能抵挡一下乡军,现在嘛……唉!”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认不清现实,现在终于有地方出面抵抗乡军,反倒让包括韩密孙在内的众人,失魂落魄地瘫倒在椅子上。
相比起东路的大名府,这座西路的治所,在辽人入侵时就被攻破,之前又被田虎军队破之,贼军在城中大掠,可谓饱受蹂躏,西军入驻后,只是有了兵力镇守,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不能给百姓带来好日子。
所以现在知州一力要抵抗,西军也协助守城,但别说支撑十天半月,能不能撑住两三天都不好说……
关键还是孤立无援,各地都降了,就你负隅顽抗,又有何用?难不成等待远在江南的金陵派兵支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真定府官员和留守的西军,是抱着以身殉国的决意,向乡军宣战的。
“但恰恰是这样,等到乡军拿下真定府,接下来的河北各州县,就更加不会有像样的抵抗了。”
韩锦孙来到窗边,仰首看向那万里晴空,带着几分落寞,又莫名有些期待地喃喃自语:“河北变天,整个大宋江山的天,又会何时变换呢?”
……
大名府前。
以蔡京为首的大名府众官员,以韩嘉彦为首的权贵豪绅,以卢员外为首的商贾富户,默默地等候。
没有人不耐烦,甚至人数还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乌泱泱的一片,恭敬地看着那烟尘四起的乡军,在视线里不断放大。
这一日终于来了!
自蔡京镇守,退辽军、灭田虎的大宋陪都北京,大开城门,迎接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