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得热闹,但是几人都很克制,一人半缸啤酒,谁也没有多喝。
一顿饭下来,没有人再针锋相对,几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出了食堂大门,郭师兄看向韩队长,温声劝道:“今天下午我们几人可能得泡在橡胶厂了,要不您留个地址给我,我明天亲自登门去看看高压泵的问题。”
韩队长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留下地址便率先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解决橡胶厂水压机的问题。
戴誉三人又骑着自行车,跟着武厂长去了橡胶厂。
橡胶厂虽与三系工厂在同一个区,但是他们靠近郊区,位置更向北一些。
等戴誉骑到橡胶厂时,感觉自己中午那顿饭白吃了,这会儿又饿了……
武厂长走在前面,将几人引到车间,介绍道:“我们厂新改良的这个水压系统是由两个高压泵同时供压的,虽然你们厂这个高压泵是后来安装的,但是安装程序绝对符合说明书的要求!”
郭师兄颔首,没吱声,只一心注意观察这台小型水压机。
冯峰过去检查了他们厂生产的高压泵的情况,设备是完好的,安装也合格。
既然他们的高压泵设备是完好的,那么很大可能是水压机自身出了毛病。
郭师兄看向武厂长,问:“既然是水压机本体渗水,你们有没有打开水压机看过内部情况?”
“肯定看过了,又找不出原因,才说是你们高压泵的问题啊!”武厂长瞪着眼睛道,“为了找出原因,我请了天津兄弟单位的技术员来厂里做的检查。人家说我们的水压机本身没有问题。”
冯峰插话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轴承润滑不够产生的卡死现象?”一般情况下90%以上的机械故障,都是因为润滑不够引起的。
“我们重新给轴承润滑以后,还是那样。”武厂长摆手道,“不是润滑的问题。”
郭师兄问:“你们厂里还有技术员嘛?先把水压机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吧。”
“我们的技术员都是橡胶方面的,怎么可能单独给水压机配个技术员!”武厂长吐槽。
看出郭师兄似乎不太擅长机械维修,戴誉跃跃欲试地说:“武厂长,您要是信得过我,让我试试怎么样?”
不过,武厂长还没啥反应呢,冯峰先不干了:“你才上了几天课啊,就敢上手摆弄机器了!不是早就交代你了吗,多听多看少说话!”
冯峰觉得戴誉就是个二百五!
这机器谁打开就得由谁负责,高压泵没问题,原本没他们什么事,他这样一提议,不是往自己身上揽事嘛!
一个大一新生会什么啊,打开了以后不是还得由自己和郭师兄给他擦屁股!
郭师兄心里也有些左右摇摆,他确实可以确定水压机的问题不是出在他们的新型高压泵身上,但是如果不找出问题症结,对方肯定还会继续不依不饶。
然而,他搞计算和设计还行,让他上手维修,就有些为难了。
戴誉很理解冯峰的担忧,遂解释道:“我父兄都是机械厂的工人,机械维修这活儿我从小就干。虽然没修过与这台同型号的水压机,但是我原来所在的啤酒厂也有水压系统,维修原理基本是一致的。”
他这话说得很有迷惑性,听了他的话后,武厂长还以为他之前在啤酒厂就是搞维修的。
反正已经这样了,厂里也停工了好几天,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武厂长不顾冯峰的阻拦,一锤定音道:“那你就试试吧!你放心修,修不好也不怪你!”
闻言,冯峰终于住了嘴。
郭师兄虽然不擅长维修,但是他对机器的内部构造还是了解一些的。于是也没袖手干看着,接过工具就与戴誉一起干了起来。
武厂长见戴誉手下动作挺利索,对于拆下来的零部件也知道按类型收集好,心下就更确定他以前是搞维修的了。
戴誉专心弄了一会儿,又回身问武厂长:“这台水压机的使用年头不短了吧?”
“也没多长时间,才用了四年。”
“才四年?”戴誉笑道,“四年已经算是时间长的了,一般水压机工作缸的最大负荷次数是150万次左右,最多能工作五六年。不过,这只是在理想条件下的计算结果,工作缸在使用过程中是非常容易过早磨损的。”
武厂长半信半疑地看向郭师兄,问:“不能吧,这机器买回来才用了几年啊?”
郭师兄点头:“很有这种可能。一会儿拆开以后,看看工作缸的使用状况吧。”
两人折腾了好半晌,武厂长已经急的抽了好几支烟了,他们才看清工作缸的具体情况。
武厂长和他身边的年轻人也急急地探头过来看,随后便半庆幸半失望地说:“一点问题没有。”
戴誉没吭声,仔细将工作缸的正面检查一遍后,又转而看向工作缸的底部。
隔了几秒,便对众人点头道:“找到了!”
郭师兄凑过去一看,果然在工作缸底部和工作缸法兰的位置都有明显的环形裂纹。
有些兴奋地一拍手,郭师兄对武厂长解释:“这个裂纹应该就是水压机出现故障的原因,工作缸该换了。”
武厂长有些发愁:“换个工作缸又得花不少钱呢!”
“您要是资金紧张,也可以暂时焊接修复一下,还能凑合着用一段时间。”戴誉建议,“不过,这边没有焊接工具和材料,我一时也修不了。一会儿我把施工方法和工艺要求写给您,您去机械厂之类的地方,随便找个师傅就能干这个活。”
闻言,武厂长大喜,张罗着要在厂里摆桌酒,几人再一起喝一顿。
戴誉转而看向郭师兄,让他拿主意。
郭师兄思忖片刻,摇头笑道:“既然确定不是我们高压泵的问题,那我就放心了。实验室里还有别的任务,而且明天还得去龙湖公社看看。我们就不多留了。”
看出他说的不是客气话,武厂长没有强求,盯着戴誉写下注意事项,便亲自送他们出了橡胶厂。
一路骑车回了学校,戴誉将车钥匙还给文学姐,与郭师兄打个招呼就打算下班了。
对于他今天的表现,郭师兄都看在眼里,只拍拍他的肩膀道:“明天你早点过来,咱们再一起去排查一下龙湖公社那边的问题。”
戴誉爽快答应下来,便与对方告辞。
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宿舍,好好对着镜子捯饬了一番,才又跑去第一教学楼等夏露放学。
“咱俩今天下馆子去!”刚一见面,戴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夏露拿着饭盒奇怪道:“怎么突然要去外面吃?我还打算在食堂打了饭回去看书呢!”
“今天是啥日子,你忘啦?”戴誉无语笑。
夏露与他大眼瞪小眼。
“哎呀!今天是中秋节啊!十九岁的小夏同志!”这娃学习都学傻了。
“啊……”夏露也是刚反应过来,“在学校也没人提过中秋的事,我都忘了。”
“中秋和国庆挨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国庆节上了,谁会想着中秋节。”戴誉兴冲冲道,“走走走,咱俩去老莫吃去!我今天刚听实验室里的学姐介绍过,我还没去过呢!”
“我也没去过。”夏露有点心动,却还是摇头拒绝,“算了,我听说去那吃一顿饭能吃掉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太奢侈了!咱俩去东门吃碗面就行了。”
戴誉恨铁不成钢道:“一辈子就一个十九岁生日,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只吃碗面也太寒碜了。快走吧,不用你花钱,我请客!”
“那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回宿舍换件衣裳。”夏露没再矫情,她其实也挺想去老莫见识一下的。
“不用换衣服,已经很漂亮了。”她今天穿着戴誉去年在北京给她买的那条杏色毛裙子,在早秋的校园里显得特别文艺。
戴誉接过她手里的饭盒和一摞书,在路上找到一个眼熟的经济系女同学,求人家帮忙捎带回宿舍去。
“出发出发,我都饿了!”
二人乘坐公共汽车来到莫斯科餐厅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正赶上晚饭高峰期,不少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结伴走进那扇旋转木门。
虽然这会儿的老莫,已经不再是苏联专家和国家高级干部才能来的地方,但是其极高的消费水准,也确实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了。
年轻人来这里多是因为它是一种时尚和身份的象征。
不过,戴誉来这里纯粹就是想尝尝地道的俄式西餐到底是啥味儿的,毕竟也学了那么久的俄语了嘛。
看出夏露的踟蹰,戴誉在她后腰上推了一把,带着人往前走。
通过那扇旋转木门,便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半空中璀璨华丽的吊灯晃得人眼晕。
在戴誉的要求下,侍应生将二人带到了一张靠角落的餐桌前,放下菜单便离开了。
看着菜单上一道道价值不菲的菜肴,夏露突然就有点后悔答应他来这里吃饭了。
这也太贵啦!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快点菜,多点几个,我都饿死了!”戴誉看出她又开始舍不得了,催促道,“我要吃肉!点那个罐焖牛肉和奶油烤鱼!我听学姐说,这两个是经典菜式!”
夏露抬头向四下张望,打算看看其他桌的客人都吃了什么,他们可以抄抄作业。
然而,一抬头,她就顿住了视线。
定睛看了几秒,就赶忙低头,对也想转身去看的戴誉小声道:“你先别回头。”
“怎么了?”
“我看到你们寝室那个佟志刚了!”夏露用菜单挡着半张脸,低声道。
“哦,看到就看到呗,一会儿打个招呼就行了。”今天是中秋节,也许人家也是来过节的。
“他正跟一个女同志坐在一起呢,看那背影,好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