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鬼月,所有人都要在十五这天祭奠先人,慕容檐父母双亡,显然也不能例外。虞清嘉出门前,屡次想问慕容檐要不要同行,然而最后还是放弃了。
不知道虞文竣和慕容檐说了什么,自从那天之后,慕容檐突然和她疏远起来。当然,白蓉等人说虞文竣给慕容檐请了夫子,这几日慕容檐忙于课程,这才没有时间在外走动,可是虞清嘉就是知道,并不是因为忙。
慕容檐在故意疏远她。
虞清嘉跪在蒲垫上,她抬头看向宝相庄严、低眉悲目的佛祖,在心底无声地祷告:“阿娘,我们今年终于搬离了虞家。你在世时虽然从来没说过,但我知道你很不喜欢那个地方。现在我们终于远离了那些人那些事,可是你却看不见了。”
“阿娘,我今年十五了,你离开我,已经整整五年了。小的时候你总是一边为我梳头发,一边猜想我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我终于长大了,许多人说我像你,可是,我却连你的脸都记不清了。”虞清嘉眼中流露出悲伤,她深深地对着佛祖叩首,额头触地,低声默念,“阿娘,九泉之下你一个人要保重,来生唯愿你平安喜乐,再也不必受婚姻之苦。女儿也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天冷加衣,天雨加伞。女儿遇到了一个人,他……”
虞清嘉嘴唇动了动,最后摇头笑了笑,道:“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说出来让阿娘笑话了。”虞清嘉又再次虔诚地拜了三次,慢慢站起身,深深看了佛祖一眼,然后从大殿中离开。
走出宝殿,阳光倏然照在身上,虞清嘉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睛。大殿内香雾缭绕,端庄肃穆,而外面却阳光明媚,人来人往,虞清嘉生出一种微妙的错位感。
她站在大殿门口有些恍惚,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这是旁边走来一个沙弥,对着虞清嘉双手合十:“女施主,你是否在找你的婢女?”
虞清嘉回过神,道:“是。我的婢女理应在这里等我,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
沙弥说:“那几位施主在侧殿暂坐,只不过方才施主潜心礼佛,不便打扰,施主请随我来。”
虞清嘉皱眉,她对沙弥的话心存怀疑,可是这个沙弥头上有六个疤戒,可见是佛寺里正经受戒、并且有些年限的僧人。她将信将疑,点头对沙弥道谢,随着他往外走。
虞清嘉一路走来都在警惕,可是走到侧殿门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白芷的声音。虞清嘉愣了一下,心想莫非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这位沙弥了?
沙弥双手合十,对虞清嘉说:“施主,您的婢女就在此处。”白芷听到声音,也走出来迎接虞清嘉:“娘子,你出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虞清嘉惊讶,问。
白芷说:“刚才娘子礼佛专注,我们站在外面等太过显眼,这位小师父就让我们到侧殿等,还说等娘子出来后,他会亲自领娘子过来。”
虞清嘉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了,连忙对沙弥道谢:“谢小师父。”
沙弥说:“无碍。施主,寺里素斋亦十分出名,施主要不要留下来用膳?”
虞清嘉本来打算给俞氏上香之后就下山,何况香积山的素斋十分出名,达官贵人专程来排都未必能等到,所以她的原计划里并没有留下用膳这一条。虞清嘉心里奇怪,问:“听说素斋有限,我们并没有预定,为何要留我们用膳?”
沙弥说:“佛家讲究缘法,素斋本来也是给有缘人准备的。小僧今日和施主有缘,故而冒昧留施主用膳。如果施主信不过,小僧亦不敢强求。”
对方话说到这种程度,虞清嘉再推辞就有不识好歹之嫌。她想到吃完饭也没有多晚,下山完全来得及,只好点头道:“好,有劳师父了。”
香积山的素斋果真名不虚传,虞清嘉原本还防着菜里有东西,最后一一用鸟试过后,发现只是自己疑神疑鬼。虞清嘉放下心,这才终于能专心用膳。等素斋过后,日头已经到了下午,虞清嘉重新净了面,吩咐人套车下山。
香积山并不算高,下山一个时辰足矣,天黑之前回家绰绰有余。虞清嘉坐上马车,看到车窗前的穗子随着山路轻轻摇晃,这时她才终于生出些真实感。
看来,今日都是她想多了?沙弥安置丫鬟、主动留她们用膳都是好心,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有缘,并不是有所图谋?毕竟她现在已经平安坐到自己车上,并无任何损失,甚至还赚了顿饭。
虞清嘉渐渐放下心,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今天不知怎么了,马车走的并不安稳,忽然,马长嘶一声,猛地挣脱束缚朝路边跑去。
虞清嘉坐在车里,被狠狠一晃。她为了保持平衡,双手下意识地撑到车厢上,这时,她感受到车厢上下晃动起来。
虞清嘉眼睛倏地瞪大,路上传来众人惊慌的叫声:“地动了!快跑啊,地龙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