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宜司把班头牛大带走了,说此人私通辽人谍探?”
钟离瑾面色沉下:“这等要事,你为何不早说!”
判官刘景融低声道:“机宜司抓人后,根本没有通报之意,还是下官发现不对,专门去询问,才得知了这件事……”
钟离瑾心头极为不悦,但还是问道:“是否有实证?”
刘景融道:“牛大确实收受了钱财,来源不明,但到底是不是出自辽人谍探,听那边的意思,也还不能完全确定,这罪名太狠了,是要命的啊!”
“若真是良善之辈,机宜司不会污蔑了他!”钟离瑾压下不满,淡淡地道:“此事你就不要理会了,全力查案吧!”
皇城司监察百官,臭名昭著,机宜司没有这项职权,反倒名声好了许多,哪怕之前犯了错误,百官也愿意容忍,毕竟相比起来,还是辽人的虎视眈眈更具威胁。
所以钟离瑾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开封府衙的班头真有可能通敌的情况下,跟对方交恶,这点过节暂且记在心中,以后等自己入了两府,再找机会还了这一报便是!
“你这大府也太没担当了!”
刘景融心中腹诽,手下人被抓,至少要仔细过问一番,这直接丢开,也太寒下属的心了,不过他此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继续道:“下官还打听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离瑾捻起佛珠,冷淡地道:“若与案情无关,那就不必说了!”
刘景融咽了下口水:“有关!有关!”
钟离瑾皱眉:“说啊!”
刘景融低声道:“班头牛大此次遭殃,也与他要为难长风镖局有关,下官原本不知厉害,后来才听说,这镖局与狄伴使……有些联系,招惹不得!那机宜司出面拿人,也不奇怪了……”
“馆伴使狄进?”
之前曹利用在垂拱殿举荐他任馆伴使,消息传出来,钟离瑾很不高兴,这不是让他往火坑里面跳么?但后来狄进领了此职,他也不高兴,如此年轻的后辈,又有什么资格任馆伴使?
如今听到这个名字,钟离瑾捻动佛珠的手都不由地用力了几分,业报小名单里面又添上一笔,口中却道:“本府不想听这等道听途说之言,你说这些,与此案有何干系?”
刘景融发现这位顶头上司已经动怒,也不敢铺垫了,直接道明目的:“狄伴使是《洗冤集录》的著作者,最擅查案缉凶,下官调查至今,认为此案与辽人不无干系,不如请狄伴使出面,查清此案!”
钟离瑾眉头皱得更紧:“可有实证,曹汭之死与辽人有关?”
刘景融低声道:“并无证据……”
“若有证据,此案倒是可以交予机宜司审理了,对么?”
钟离瑾冷冷地道:“放弃这些推托责任的念头,既为开封府衙判官,就该断案缉凶,去寻一個馆伴使来查案,亏你想得出来!尔等不要体面,本府还要!”
刘景融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其他了:“大府,下官不想如此,然此案真的难查,拖得越久,线索越少,照这么下去,要成悬案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之后,钟离瑾首度大怒:“悬案又如何?你身负判官职责,岂可这般推诿!”
吕夷简正因为在权知开封府时,放任了灭门案尘封,后来被查出,上升的仕途戛然而止,至今还在兖州呢,钟离瑾岂会重蹈覆辙,声音无比严厉地道:“还不去查!”
刘景融神色却平静下来:“既如此,下官无能,大府可让李判官、朱推官、吴推官出面……”
能为开封府衙判官,朝中也不是毫无跟脚,刘景融已经听说,曹利用向上请命,要彻查杀害从子的凶手,查案不力的锅,他绝不会一人背下,躬身行礼:“下官告退!”
“伱!你!”
钟离瑾万万没想到,之前还恭谨的下属,转眼间就撂挑子不干了,气得浑身发抖,喉头一痒,陡然狂咳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外面的下人听到声音,很快一位仆妇入内,先是为钟离瑾抚背顺气,然后取出一根檀香,插在香炉中:“这是老夫人在慈安寺祈的香,每每静心祷告,都能抛去杂念呢,相公闻一闻!”
钟离瑾深深呼吸,沐浴在檀香之中,眉头舒展开来:“我好多了,回去跟娘亲说,让她不要担心!”
仆妇慈祥一笑,双手合十:“有佛主保佑,相公定能逢凶化吉,位极人臣,老夫人岂会担心?”
钟离瑾点了点头,恢复以往的安然之色,开口道:“去将李判官唤来!”
……
“开封府衙无计可施了!”
当开封府衙另一位判官,心不甘情不愿地带队上门,在曹汭家匆匆查探一番,就率众离去后,“大爷”立刻作出了判断。
毫无意外,不值得喜悦。
这些庸碌的宋人官员,从来不是他设想中的对手,两府的重臣、军事重地的镇守乃至年轻的进士,才是“金刚会”关注的目标。
近来那些高官才俊,也统统靠边,“大爷”眼中的对手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