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在端木青云的招待下,在天水镇待了三天,听说有船往海云,便匆匆告别。
眼下的道心坚毅,心里只有东海。
而且他跟端木青云想的不同,便是芙蓉镇的少年身不灵气,只是修行了一些法术,他也不会再次踏上文古大陆。
去了东海,东海便是他的家,孟家的荣华富贵都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干系了。
心如明镜的他,对芙蓉镇的少年,对比孟府的老爷,对皇城的赫连明月还要崇拜。
可以说,李修元是他自修行以来,唯一崇拜的人。
原本可以一剑砍了他,少年却想着要给皇城孟府传信而放过了自己。
换成他,怕是无论如何也要斩草除根,哪里会放着仇人离开?于那花满意的姐姐来说,自己也算得上是杀害花满意的凶手。
便是这样,那少年依旧挥挥手便放了他一条生路。
那摆明就是告诉孟府众人,我就在芙蓉镇,等着你们来找我寻仇。
这在赵虎看来才是真的君子坦荡荡,不怕你们知道人是我杀的,放马过来找我报仇!
端木青云一路送到码头,赵虎想了想看着他说了一句:“兄弟,听我的话,不要去趟孟府的浑水。”
端木青云挥挥手:“我想去皇城看看,待这里事了,我再去东海寻你快活。”
赵虎摇摇头,跳上了往海崖的商船,回头喊了一声:“我当你是兄弟,才劝你不要去芙蓉镇。”
端木青云想了想回道:“一路保重,这事我再想想。”
商船沿江而下,往东海而去,站在码头上的端木青云却在想,我在这天水镇寂寞了十年,也没闯出名堂。
眼见皇城有了一道机缘,怎么可能就此错过?
……
冬至已过,要不了多久就是大年。
花椒带着乌鸦和西门梦蝶去了几回被烧成废墟的老宅,从里面拨拉出一些她跟弟弟的记忆,一些无关紧要,没有被烧毁的物品。
当她再次出现在芙蓉镇的小街上,没有一个人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在这些人的眼里,花椒是被老天选中的人。
否则,那日也不会因为少女一声怒吼,一道诅咒,让那五亩良田顷刻之间化为石山。
事后有好事之人前往细看,才发现那从地下冒出的石山,不多不少,正好都在花家的田地里,并没有点别家田地的一文。
如此,这才更为可怕,众生相信,这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
趁着下雪,李修元开始让花椒跟着西门梦蝶在风雪中练剑。
说是两人放下心里的过往,能够静下心来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练剑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李修元没有给她们削一把木剑,而是让两人直接握着剑铁在风中斩雪。
这样的剑法,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烙印在西门梦蝶的血肉记忆之中,只是后来她放任自流,偷懒了。
现在从头开始,她便要带着师妹一起修炼这对于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剑法。
一道剑影斩过。
一片自风中飘来的雪花被西门梦蝶斩成了两瓣,看着花椒目瞪口呆。
西门梦蝶却拿着剑仔细地观察起来。
跟花椒说道:“这是很久以前师傅教我的,后来我懒……那个时候,我已经练到一剑可以斩去三朵雪花了。”
西门梦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师妹你看,我现在只能斩落一朵哦,要是师傅知道了,肯定要骂我。”
斩雪的道理西门梦蝶都为花椒讲解过,不懂的地方她也问过先生。
细细体会了师姐的心情之后,花椒开始蒙着眼睛练剑。
说是在练剑,不如说是她在用心看世界,像小蝶儿说的那样,跟先生解释的道理,她要先观察雪花落下的痕迹。
她要用心看这些雪花,她要试着把雪花看破。
然后在立春之前,在最后一场雪落的时候,试着一剑斩雪。
她在大殿前看雪花,在先生的客堂前看雪花,在已经修行的钟鼓楼前看雪花,在弟弟和文紫薇的坟前看雪花。
眼下的花椒,已经可以蒙着眼睛在山中转圈,能蒙着双眼从先生的客堂,走到弟弟的坟前。
而这一点,连西门梦蝶自己还没有做到。
乌鸦眼里的师姐时不时地练剑,而师妹却在发疯地不断地挥剑,经常在风雪中发呆,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而花椒出剑的速度也在不断地加快,看在乌鸦的眼里跟闪电一样,风雪中的师妹头顶开始冒气,感觉这不是冬季,而是夏天。
坐在客堂里的李修元默默地注视着风雪中花椒的一举一动,心道当年自己有天山的时候,又何曾不是如此?
眼下的花椒甚至比他当年更疯狂。
当年李修元只是花上一个时辰练剑,其他的时间用来读佛经,想念山上的先生,山下的母亲,以及还要陪沐沐玩耍。
而眼下的花椒不知比当年的少年强子多少倍,她经常是一旦挥剑便是两个时辰,不知疲惫地挥剑。
直到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回到屋里就彻底瘫软,但是她还不敢睡觉,因为她还要读佛经,这也是她的功课。
看碰上花椒的模样,李修元跟乌鸦说了一句:“你师妹这么拼命,等到你以后化形之后,连师妹都不如,你丢不丢人?”
乌鸦摇摇头,嘿嘿笑道:“我现在也很厉害,我的翅膀就是一对灵剑。”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要不要变成人,要不要跟人师姐一样,试着做一只世间平凡无奇的乌鸦?”
乌鸦摇摇头:“不要。”
跟两个少女和乌鸦不同的是,这些日子老人无聊的时候,不是坐在云起寺的客堂里看芙蓉镇,便是坐在家中看后山。
看山上的那座并不辉煌的寺院,一座被少年起了一个有趣的寺名。
在他看来,原本将要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小庙,在这个冬天重新活了过来。
看着,看着,老人越看越迷惑。
恍然一眼望去,老人眼里的寺院的一角出现在他的眼底,甚至整个山头都尽在他的神识笼罩范围之内。
可等他再仔细看去,山间的那并不高的院墙,那座大殿,以及刚刚修好的鼓楼,都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像眼前隔着一层雾,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不过,那山间的一草一木,老人却再熟悉不过,于是他掏出一方丝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睛。【1】 【6】 【6】 【小】 【说】
只不过,等他放下丝巾的瞬间,山上的寺院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如此反反复复,老人终于长叹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他在心里想着那一夜两个杀手,黑夜里摸上山的情形。
他在想,山上的李修元凭什么有如此强大的自信,不惧来自皇城孟府,来自赫连明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