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长出了一口气,叹了一声,脸上怒意渐消。
“今天你大哥找我谈了一谈。”
“大哥?他同父亲谈了什么?”史朝清显得有些紧张。
“关于安庆绪的事情,他察觉到——安庆绪在有意疏远我们,在有些事上,开始防备我们。”
史思明对着儿子微微挑了挑眉毛,还是略有责备的意思。
“这——孩儿就不明白了,他安庆绪想要做太子当皇帝,应该积极拉拢父亲才对啊。”史朝清蹙眉道。
“哎——”史思明轻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脸上流露出无奈的情绪,转而说道:“你呀你,行事果决狠辣,这一点很像为父,可偏偏在察言观色洞悉时局方面,实在差你大哥太远了,真是令为父有些担忧。”
“孩儿明白,孩儿一定谨记父亲的教诲,实在有负父亲的期望了。”
“哎呀,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他太像他母亲的过,还是母亲死的早,幼年我又对他缺少照料,所以令他生就一副妇人之仁,性情儒弱,哎——”
史思明满饮一杯,神情落寞,有许多的失落和无奈写在脸上。
望着父亲流露出如此的心绪,史朝清显得有些警惕,小心翼翼的为父亲斟满了酒,低垂着眉眼。
正如史思明所言,长子史朝义的母亲早死,自己当年又正值壮年奔波沙场,这儿子的性情也越来越与自己不合,父子感情自然就疏远了。
更何况史朝清乃是自己宠爱的辛夫人所生,又十分讨自己喜爱,早就对夫人许下,若是百年之后,史家的家业肯定是要由朝清来继承的。
这些事情,史朝清心里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他十分在意父亲对大哥的感情。
“父亲,我和大哥虽非一母所生,毕竟都是父亲的子嗣,大哥儒雅宽仁,深得属僚们的爱戴,也是好事啊。”
史思明瞪了史朝清一眼,却也没接着他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再次反问道:“你倒是说说看,安庆绪为何要疏远提防我们史家?”
“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然而呢?”
“然后——然后——”
“就算他想做太子想做皇帝,又如何?又为何不想让我们知道呢?”
“这——”史朝清脸上一冷,惊住了,颤声说起:“他不相信我们,把我们当成了敌人——”
“眼下是不是被当做了敌人,倒也未必,只是就算有我父子有心保他,他已然对我们生了猜忌,日后总是伴君如伴虎的。”
史朝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史家兄弟同安家兄弟,打小一块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打猎,一起到青楼了找女人,本是如手足一般的。
几人中,又属安庆绪、史朝义最有主见,不过史朝义性格内敛,所以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又以安庆绪为头领。史朝清小他们几岁,跟在屁股后边玩儿,自然而然把安庆绪也当做大哥一般看待。
父亲所说的事情,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可是,可是,父亲,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等地步,您与皇上,与安伯父,也是亲如兄弟一般,我们弟兄与情绪大哥也是兄弟一般,如何他不信任我们呢?不信我们,他还能信谁呢?”
史朝清的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仓皇急促。
“哈哈哈哈,亏你能说出他能相信谁这样的话来,当一个人距离这世上最高的权力越来越近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变了,也许有一天,你和你大哥,也不得不面临如此的境地。”
史思明怅然若失的说道。
“什么?父亲——”
史思明没有理会儿子的惊惶,兀自吃了几口酒菜,便命他回房休息了。
郭暧在窗外守了一会儿,等到史思明睡了,自己才原路回了住处。
后来史思明主动到张府,同张继武密谈的事情,郭暧也恰巧探听到了,知道了史思明意欲投降长安的事,连番探查,独孤欢同颜真卿前往燕山黑龙逆脉的事,自然也就在掌握之内。
不过令他决意不辞周折前往长安搬请救兵,却是另外一回事。
郭暧回到采冰人居住的大宅里,也就子时刚过,运功调息一番后方才睡去,第二天一早,精神十分的好。
一整天,郭暧都混在采冰人的队伍,跟着去了王萍儿之前提过的工地上。
同之前了解到的情报大致相符,靠着城墙、城门一带的坊巷里,街道都在改造,一些原本是私宅围墙的地方,反而开出路来,诚然如迷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