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儿不在,郭暧又到各个跨院儿仔细看过,同样是被搜家打劫一般,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一间屋里还亮着油灯,灯油已近枯干。
看情形应是昨天夜里的事,有人把这个院子里的人,全都掳走了。
这附近几户院子里住的都是落难的百姓。
郭暧运起轻功,把几个院子转遍了,终于发现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
老人躺在床上,大概是瘫痪已久,脑袋上被人踢了一脚,印着叛军军靴的泥印子。
郭暧找来一些吃食,生火热了给老人喂下,老人这才恢复几分活气。
老人瘫痪在床,自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确认了,把人抓走的确实是安禄山的叛军,昨天夜里就把人带走的。
有个胡兵看老人瘫痪难以行动,咒骂着踢了他几脚。
这些叛军只是把人一个个捆了手,连成一长串像赶牲口一样赶走了,倒不像是来胡乱杀人的。
这附近几个院子里少说也住着千百号难民,不过男女老幼都有,抓他们干嘛?派这些人去打仗,不够累赘的。
郭暧把一些干粮放在老人身边,简单安顿一番,赶紧出来奔宫城方向赶过去。
叛军的防御完全被打破,大街上已经开始出现小股突进的**。
北方徽安门、含嘉仓城(洛阳粮仓)烧起了狼烟。
郭暧认得狼烟信息,是说大批叛军开始自洛阳城北方向逃窜。
联想到那批失踪的难民,郭暧终于明白过来,安禄山父子是想以裹挟难民做肉盾,掩护自己逃窜。
防止安禄山父子逃窜,早在郭子仪和李泌的算计之内,不过实在没料到叛军竟会裹挟百姓作为掩护。
百姓乃社稷根本,**的弓弩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叛军混在百姓中间出城远走,不敢发一箭一矢。
追击近身又反遭对方弓箭射杀,非常的被动。
安庆绪裹挟了十余万百姓,使其混杂自己的队伍之中,起到了很好的掩护效果。
这一点就连史思明、崔乾佑都倍感意外,唯独严庄显得颇为得意。
看来这条“毒计”应是严庄的主意,很可能那些百姓就是他负责掳掠来的。
史思明倒没什么,他早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安庆绪不把他当自己人,也不过是坚定了他的叛离之心。
倒是崔乾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射杀老母,便是决心与洛阳共存亡的,“大不了一死”,每临险境,武人多是做此般设想,从来没想过安庆绪会舍弃洛阳逃跑的。
而且,还采取了裹挟百姓这样卑劣的做法。
崔乾佑经历过那种不被人当人看的苦难日子,明白那种卑微无奈,而又渴望活下去的滋味儿。
崔乾佑本能的冲着严庄的方向啐了一口。
这一切没有逃过史思明的眼睛,他的嘴角挤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抬头看了看天,已近日落时分,安庆绪逃亡的队伍也不过走出去二十余里。
这十余万百姓都是些老弱病残,吃不饱穿不暖的,能站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掩护自己,迟早变成累赘。
“崔将军,可知道皇上这是要去哪里?”史思明夹紧马肚子靠上崔乾佑,笑着问道。
崔乾佑不是个喜欢耍弄心机的人,他很清楚史思明现在处境尴尬,安庆绪没告诉史思明,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崔乾佑拧眉道,“末将亦不知晓,本想死守洛阳,大不了血溅沙场,如今反倒成了丧家犬一般。”
对于武将而言,举大事自当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一旦退败,士气散了,就再难重振旗鼓了。
“崔将军不必气馁,皇上能屈能伸未必是坏事,**困城日久,先避一避也是好的,只不过我等担负护卫御敌之责,却连行军方向都不知道,不是个办法。”
崔乾佑嗯了一声,却没再回应什么,也没顺着史思明的意思去打听什么。
史思明看出对方也有心事,不过,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不要拉拢他呢?史思明心中苦笑,还是罢了,不是一路人。
日薄西山,血染冰原,苍茫大地,本当壮怀激烈时,如今却只有落魄潦倒,不知所往。
回首当初追随安禄山起兵,侵洛阳,占长安,如虎狼逐羊群牛马一般,何等慷慨激昂。
呵呵。
如果现在趁机杀了安庆绪,会不会对自己更有利一些呢?
至少可以多一分同长安谈判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