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菊轩里。
有与虞清兰交好的官家小姐,听说祝嘉鱼被宋大人身边的小厮请去了泗水亭,虽然她们尚且不知那位宋大人是哪一位,但仍然不妨碍她们讨好虞清兰,见着虞清兰从回来之后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太常寺博士的小女儿方芸儿呷了口茶,淡淡笑道:
“依我看来,这位祝小姐也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人物,虽说是有人见着宋大人的小厮去请她以文论道,但这宋大人……或许是她为了抬举自己的身份编造出来的人物呢?”
她顿了顿,环顾周遭众人面色,见她们面上隐隐有思索的神情,不由得更正色了一些,看起来十分地正义凛然:
“想要扬名玉京不是她的错,但不选择正途,反而去走歪门邪道,也不能怪咱们看不起她不是?反正我觉得,她这样半路出家的,虽说模样不错,但论起心性文才,是万万不及虞家姐姐的。”
她说完,放下茶盏,静静地欣赏着杯中水上漂浮着的茶叶,嫩绿的茶叶经由沸水泡煮过已经渐渐舒展开来,恰如一个经由数年辛苦,终于从稚嫩的孩童成长为正当最好年华的女子。
她今年十六,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但是亲事迟迟没有定下。倒也不是议亲的人选家世她不满意,事实上,无论是媒婆举荐还是父母相中的人选,在她看来,与自己都是很合适,足以相配的。
唯一的问题是,她不喜欢他们。
没有人知道,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她的心里就装了一个人,那便是虞清兰嫡亲的弟弟,虞清柏。
但是她的家世太低,不足以与虞家嫡出的小公子议亲,所以她便想着,能从虞清兰身上下手,多讨好讨好她。
谁都知道,虞家小公子平素最听长姐的话,想来,若是虞清兰能为她说话,她嫁入虞家的把握应该能大许多。
想到这里,方芸儿面上笑意更真切了一些,她觉得她这番话定然能说到虞清兰心里,虞清兰也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毕竟她方才可看得真真的,虞清兰看着祝嘉鱼的眼神,可称不上友好。
谁知道她等了一会儿,等来的不是虞清兰的赞赏,反而是她的质问:
“差小厮来请她的,可不是她胡乱编造的身份,而是国子监祭酒,宋抱朴宋大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便张嘴在这里胡乱败坏祝嘉鱼的声誉,是你自己的事,可不要将不相干的人扯进去。”
在座诸位都是心明眼亮的主,自然明白虞清兰说的不相干的人,便是她自己。
再看方芸儿,脸色半点不如之前鲜亮明艳,一阵青一阵白地,即便她已经十分克制,但也能让人轻易看出来,她是自觉难堪到了极点,想必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住了心里的委屈与火气,没有起身离开。
余下的人见虞清兰这般不留情面地回怼方芸儿,原本想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不敢再开口。
她们有的或许家世不比虞清兰差,但谁让虞清兰有个做皇后的姨母,但凭这一点,也没有谁愿意轻易在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惹了她不快。
殊不知虞清兰见她们这般,心中更加烦闷,然而烦闷的间隙里,她却又想起祝嘉鱼。
想起那人秾艳的容色,淡淡的神情,从一开始她到怀菊轩,被人明里暗里讽刺德不配位,到后来宋祭酒派小厮来请她,无形中抬高她的身份,她一直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