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常悲秋如此行事,在太子心里,便成了亦师亦父的存在。”
“他说话,太子总归是要信个七八分的。自然而然地,太子便开始怨恨于我,甚至怨恨皇上。”
“他有意对付我,更明白要对付我首先应该过了皇上那关……”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声音发紧。
皇上待他恩重,他自小受皇上庇护长大,虽说这样的情分中或许不见得有十成真心,但也却全非假意,他非草木,如今皇上故去,他心中自是十分难受。
祝嘉鱼抬手抚上他的眉心,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卫清楼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几年官场历练,他已然学会了哀怒不示人前。
他继续道:“皇上近些年来忧思甚重,常借酒浇愁,久而久之,郁怒伤肝,气血淤滞。”
“原本这病应用软肝汤合鳖甲煎丸,活血化瘀,理气疏肝即可,然而他却买通了御医,在皇上的汤药中加大了剂量,以此重伤肝脏,催灭生机。”
“可惜我发现得太迟,纵然后来吩咐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停了药,却也……无济于事了。”
他说着,捏着书页的手不自觉收紧。
祝嘉鱼忽然倾身上前,抱住了他。
言语实在是太苍白无力的存在,祝嘉鱼觉得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好,说什么都显得那样事不关己,她只能紧紧抱住卫清楼,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的心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让她能分担一些卫清楼的悲痛。
卫清楼很少和她说皇上,她知道,在他心里,他们先是君臣,然后才是长辈和晚辈,才是师友。
可这世上最尊贵的长辈,为他赐下诞礼,为他题名,为他备上冠礼,又为他赐字。
他不能给幼子的疼爱与信重,悉数给了这个侄儿。他栽培他,庇护他,却以被幼子毒害这样一种令人唏嘘的方式,溘然长逝。
卫清楼胸腔微震,迟疑着抬手,贴在了她背上,而后渐渐收紧。
他闭上眼,泪水无声而下,浸湿他的面庞。
“是我发现得太迟了……”他哽咽着重复。
他明知道太子会有所动作,却始终没有将皇上的病和太子联系在一起,如果他能早些提防,能多一些警惕,兴许皇上就不会死……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这些年来他出入禁宫时的情形,无数的画面流水一般从他身上冲刷而过,画面中不怒自威的男人也从一开始的英武变得苍老起来,直至最后消失成为流水中的幻影。
他睁开眼,流水退去,天地浩大中,唯有他与阿瑜紧紧相拥,如同蒲草,又如同磐石。
但没有任何人事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