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三口人吃完早饭,到地方的时候,已有许多人在办理报道事宜。因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人群一眼可见的成分负责,有十多岁的小伙子,也有三十多饱经风霜的老爷们,年龄跨度近二十年。
蹲图书馆看了这么多年书的陈静,是个文艺女青年,报考的自然是京大的王牌中文系。王言也好久没来京大了,更不要说还是他扛把子的中文系。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他这一生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如果到了一个曾经生活过的场景他就悲伤春秋一番,他的情绪可能不够用,伤不过来。所以也只单纯的看看罢了,顺便还给媳妇儿子当导游,科普了一下校园里一些景物的历史。
领着他们办理入学,提早来到学校帮忙的二年级学员满是诧异,因为他在这里一年,也不曾了解详尽这京大的历史。而这个好看女人的年轻丈夫,言说从未来过首都,却对这里了如指掌。忍不住问及缘由,答曰多看书。
忙忙活活一阵子,待办理好报道入学事宜,已是中午。三口人吃了一顿顶尖学府的食堂餐,开开心心的在校园中晃悠起来。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正在一家三口跟未名湖晃悠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王言?”
一家三口齐齐的驻足回头,看清那人之后,王言笑呵呵的摆手回应,跟陈静一起叫了声“大哥”。能让他叫大哥的,在这个世界,当然只有周家老大周秉义了,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刚才在那边远远的看着就像你,后来一想陈静考上京大了,你们还正好是一家三口,就赶紧的招呼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周秉义笑呵呵的近前,低头看着小不点儿的王建业:“怎么,不认识了?”
陈静揉着儿子小脑袋:“这是你大爷,是秉昆叔的亲哥哥,之前过年的时候还给你糖吃了呢,叫人。”
王建业呲着漏齿的牙:“大爷好。”
“你也好,你也好。哎呀,两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周秉义捏了捏王建业的小脸蛋,看着王言说道:“你们是今天刚到啊?”
“昨天过来的,到的时候都下午了,加上坐车赶路太累,今天才来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到的?这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呢,没顺路在家里停一下?”
“我是今天上午到的,没回家,不是等到暑假的时候一家团聚吗。你说回家呆两天,折腾一圈就走,到时候我妈还怪难受的,不如等到时候咱们一起。”
周秉义是在最北边的黑省生产建设兵团,进京的火车一路南下,经吉春过沈阳,而此刻距离报到的最后日期还有半个月,是个好儿子。
如果是跟郝冬梅一起南下的话,王言相信他绝对会在吉春停一下呆两天,顺便回家看看老母亲。现在是他自己南下,如果回家,当然要去老丈人那里看一看的。
但现在他们的接触并不多,只见过几面,平日里也是郝冬梅的书信、电话联系。他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人,在特殊时期娶到了郝冬梅,他一定会感觉郝冬梅的爹妈对他有那么一些意见。他自己去,没有郝冬梅从中调和,单独面对堂堂高官封疆大吏,他肯定是不好使。
如果自己回家,不去老丈人家,那也说不过去。而且以后说不定郝冬梅就知道了,有想法什么的也不好。所以还是过家门而不入……
陈静也明白其中关节,问道:“冬梅嫂子呢?她不是考到了吉春医学院吗?你们不是一起南下的?”
“他是那边的妇女主任,还有些事要交接。而且她们学校开学晚几天,离的又近,我就先自己过来了。正好也想着看看咱们首都,提前适应适应。”
“挺好,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王言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正好,现在四点,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走,大哥,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喝点儿,边吃边说。”
“好啊,正好喝点儿酒之后,回来好睡觉啊,这赶了一路给我累的。不过先说好啊,我请客。”
“这有啥抢的,你掏就你掏,能省钱我还巴不得呢。”
学校外不远就有一家国营的饭店,四人说笑着进去点了几个菜,要了二锅头,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吃喝起来。
“来,小言,我敬你一杯,家里这些年多亏你照顾。”
“你自己喝吧。”王言摇头道:“你就总是嘴上说着一家人,回头就跟我客客气气的,你罚一个,这要是让大姨知道,她能骂死你。”
周秉义摇头一笑:“怪我,怪我,我自己喝,自己喝。”
看他仰头喝了二两酒,王言摆手道:“知道你酒量好,可也不能那么喝,咱们不拼酒,说说话就行。”
“见到家里人高兴,就想多喝点儿。”周秉义给王建业夹了口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哎,对了王言,你学习那么好,这次怎么没想着考大学呢?”
“没的考啊,我是医生,以后也想在这方面发展,不打算干别的行当,你说弟弟我那么大的名头,谁敢收我?我跟那些医学院老师的老师,那些专家教授都认识,甚至有一些关系还不错,这还怎么考。”
“也是,你是自学而成的天才,确实没法教。那这么说,你这次不是光送陈静上学的吧?”
“主要任务当然是送陈静过来上学,其次嘛,国内的一些中医大师都在这里,我去跟他们见见面,开个会,商讨一下以后中医的发展。”王言随口回了一句,接着哎了一声问:“冬梅嫂子怎么样了?”
“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周秉义摇头苦笑:“这两年借着她妈的关系,也看了不少,中医、西医、江湖骗子,全都看了,没有用。这次正好,她以后就在吉春,等回头我让她去找你,你帮着看看吧。”
“放心,我一定尽力。”
“也不用太麻烦,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算了。这么多年过来,其实我们俩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能治好最好,治不好,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妈总是催,哪回写信给我,都得问问怎么还不要孩子。说冬梅年纪大了,以后再生有危险什么的。”
周秉义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不说了,来,喝酒喝酒。”
王言笑呵呵的跟他说着话,听他讲一讲近两年在他们兵团那里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儿,评一评现在的国家形势,议议政,畅想畅想以后什么的。还有就是周蓉也考了京大的中文系,陈静跟她是同学,他们三个又都是一家人,以后要多聚云云。
可能也是许久没有说的这么开心,周秉义妹少喝,最后还是王言给送回的学校宿舍。
翌日,三口人早早的起床,跑到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
这个时候的升旗仪式还没有后来看到的那样,并没有一整套的升旗规范。只是有京城卫戍部队抽调的国旗护卫班,几个人组成的升旗队伍,也没有封路隔离等等,远没有后来的庄严。但无论什么时候,当那五颗星的鲜红旗帜高高飘扬于青空之上,总会心起难凉的热血。
看过了升旗,三口人简单吃了个早餐,直接坐车去到了长城,来都来了,这长城总是要看看的。因为距离的关系,三口人未能当天回返,在那边的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城中。
因为考虑到陈静的生活便利,再加上有那个条件,所以回到城中之后,王言带着她在学校附近,费了一番周折买了套小院子。楼房是买不到的,这会儿的京城也是一样,楼房是稀缺的,都想住到小洋楼中。即使买院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现在对于房屋买卖,是非常麻烦的事,这才说费了一番周折。当然,也是有收获的。因为这地方,临近中关村,以后都得占了,也能当个拆迁户。
此外还在二环里,买了一套两进的宅子,算作在京的落脚地。别的在京城置产买宅子的想法他没有,因为他基本上不怎么来京城,这一次是要常驻吉春的。而陈静,在读完了大学之后,也会回到吉春,所以买太多没什么用。其他什么拆迁这那的,数目确实不小,但是他又不差那个钱,也就那么地了。
又晃悠几天时间,看了京城的其他名胜古迹之后,王言去中医研究院跟那里的一些领导以及其他中医大师开了两天的会。就是他跟周秉义说的那样,研究以后中医的发展,还有交流一些理念、经验之类的。
三月初,王言该办的事办完,也带着老婆孩子差不离的晃悠了一圈,京大的报道时间业已临近,请周秉义涮了一顿羊肉辞别,饭桌上,周秉义说周蓉跟冯化成第二天到,问他是不是再等一天,大家见见面吃顿饭再走。
王言当然不可能因为周蓉的事改变行程,第二天,跟依依不舍的陈静告别,他带着儿子,又是提着大包小包采买的礼物,坐上了开往吉春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