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之焕的好友鲁泗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见梅之焕这般模样,眯了眯眼,说道:“彬公,宋叔白带来的那人,似乎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般豪侠仗义。”
“这厮心机深沉,不是个良善单纯的丘八!”梅之焕冷哼一声:“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丘八,这般谈吐见识,哪是个普通的营军?”
鲁泗源轻轻点头,寻了一张木椅坐下:“宋叔白笃信佛教,那家伙手上缠着念珠,倒是挺合宋叔白的胃口,依愚弟看来,应该是那厮伪作信徒,刻意接近宋叔白,图谋我麻黄之地的。”
“恐怕不单单是图谋我麻黄之地!”梅之焕冷笑道:“他说他手里有三两万兵马,虽然少不了吹嘘,但人数应该不会少太多,这么多兵马,单单占一个麻黄之地有何用?恐怕是准备借我麻黄之地落脚,再东入南直隶富庶之地,宋叔白说他和那姓王的早已结识,想来那姓王的是早有经营,只不过贼寇突然入楚,兵锋直接威胁麻黄之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才让他们不得不提前跳了出来,想与咱们合作,先击败贼寇再说。”
鲁泗源沉默了一阵,问道:“若果真如此,咱们还要听宋叔白的话、让他们来麻城助守吗?”
“让他们来麻城,这是引狼入室!”梅之焕摇摇头,分析道:“武乡贼要稳守襄阳,就不可能只占着襄阳城这么一座孤城,必然是要四面出击、全收襄阳府的,武乡贼要吞掉整个襄阳府,需要不少时间,而且即便武乡贼吞掉了襄阳府,他们也不可能抛下襄阳转兵南直隶,必然是要南下武昌以图全据湖广,黄麻之地唯一的价值便是湖广通往南直隶的必经之路,武乡贼只要不想转兵南直隶,就不会对黄麻之地动兵,咱们暂时不会和武乡贼对上了。”
“所以攻略黄麻之地的,必然是依附于武乡贼的流寇,他们占据黄麻,能背靠武乡贼,与之互为犄角,能抄掠富庶的南直隶以获得大量军资物资,若是事有不利,还能退兵大别山中躲藏,黄麻之地正适合他们这些相对弱小的反贼作为盘踞之地,而且流寇占据黄麻地区,也能屏障武乡贼右翼,使其不用分心看管南直隶的左良玉、只用全心攻略湖广便是,武乡贼对流寇进兵黄麻地区,必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梅之焕分析了一大段,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继续说道:“若只是对付流寇,虽然咱们的团练乡勇不可能守住整个黄麻地区,但只是把守沈家庄、永安寨这些据点却是绰绰有余了,左良玉也不可能眼看着流寇占据黄麻地区、威胁南直隶,他不敢对付武乡贼,难道还不敢对付流寇吗?必然出兵争夺,有咱们在后方分流寇之心,流寇如何与左良玉对敌?虽然黄麻之地免不了一场兵灾,但最终还是能守住的。”
“所以咱们要据守黄麻地区,并不一定需要那姓王的手下两三万人马帮助,靠咱们自己一样也可以!”梅之焕将茶杯搁下,起身理了理衣袍:“若是引狼入室,将那姓王的放进来,咱们连沈家庄、永平寨这些据点都保不住!如今这乱世,联保的豪杰杀了官绅鸠占鹊巢的事还少吗?咱们不能犯这个错误!”
麻城内一家酒楼门前,王传主满脸堆笑的扶着醉醺醺的宋三爷钻入轿子里,看着他的轿子一颠一颠的远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无形,接过刘传主送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和刘传主一起向城外策马而去。